“哟呵!小子很猖狂嘛!”张佳乐高声叫起来,叫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恶狠狠剜了孙哲平一眼,转头便爬出了浴缸。
听着身后孙哲平的大笑,张佳乐捂着耳朵,大叫着跑出浴室:
“孙哲平你给我等着!下次比赛不把你打到连你爹都认不出来我就不是张佳乐!”
孙哲平的笑,停在了关门声里。
他慢慢站了起来,拔出浴缸底的塞子,看着一缸几乎凉透了的水哗啦啦地扭成一个漩涡,打开了淋浴开关。
热水从头顶的花洒浇下来,流进他的眼睛里,涩得疼人。
当初他走得悄无声息,中途销声匿迹了许多年,现如今又卷土重来,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只是为了“我乐意”三个字。
可就中真正的原因,他又哪里敢对张佳乐说。
孙哲平看着一副凄惨的样子躺在浴缸底的那只黄色鸭子,低低笑着,叹了口气。
或许那个卑微怯懦而不堪的自己,还是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比较好吧。
草草一番冲洗,孙哲平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张佳乐正趴在床上摆弄着手机。
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洒在他光裸的脊背上,像是裸足舞蹈的火苗。
孙哲平凑过去,按着床沿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于是索性趴在了张佳乐的背上:“看什么呢?”
“昨天的比赛。”张佳乐头也不抬,“说要把你打得爹都不认,就要把你打得爹都不认。”
孙哲平打了个哈欠,翻身到一边,枕着双手,听着手机里传来的一连串爆炸音效:“那你昨天乱雷交得随意了点。看准我交狂暴的时机,在我向后受身的中途施放会更合适一些。我昨天第一次打没反应过来吃了全套伤害,但下次你要还是这么打,我就不可能还像这一场一样被你压制了。”
张佳乐笑起来:“没想到孙哲平同志你的操作意识没怎么落下嘛,一场比赛就摸清楚啦?”
“毕竟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个打职业的人啊。”孙哲平挑起眉,狡黠一笑:“这次要来跟你争冠军了,怕不怕。”
张佳乐没有接话,反倒又拉了孙哲平的手,轻轻在他手腕的伤疤上摸了摸:“我还是不太放心你的手。”他顿了顿:“真没事了?不会比赛打着打着又出问题吧?不许敷衍我啊。”
“哪能啊。”孙哲平大呼冤枉,“那年退役之后我就去做了人工月骨替换手术,现在里头这块骨头可是高科技材料,再发育两年我能去做金刚狼。这不,复健这些年才敢回来,要不然都不能胜任这个英雄身份。”半开着玩笑意图岔开话题,可看着张佳乐一点一点眯起来的眼睛,他最终还是摸了摸后脑勺,干笑道:“以前那种高强度的比赛是应付不了了,不过现在嘛……偶尔打一场,绰绰有余。”
“姑且信你一次……”比赛接近尾声,金色的“荣耀”二字在手机屏幕上亮了起来。张佳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地上捡起了那件被揉成了一团的队服:“皱成这样,回去怎么说啊?”
“实话实说呗。”孙哲平咧嘴一笑便扑了过去,叼了张佳乐颈侧的皮肤,含混道:“要不要给你再来点有说服性的证据。”
张佳乐反手推开那颗在自己颈间蹭来蹭去的毛毛的脑袋,三两下又套好了裤子,回头在床上好一番逡巡:“别闹。我手机呢?”
孙哲平从被子里翻找到了手机,可当他触到手机屏幕的那一刹那,传上指尖的竟是小虫蛰咬一般的、灼热的刺麻——仅仅是看了个视频,那手机竟已经烫得像是即将在下一秒爆炸一般。
他将手机递给张佳乐:“怎么不换一个。”
“换别的用不惯。”似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张佳乐接了手机没塞回口袋,反而按亮了屏幕,显摆一般在孙哲平面前亮了亮:“再说,这不是也还能用呢么。”
眼神在接触到屏幕上亮起的、那印着张扬恣肆的狂剑士与弹药专家的壁纸后,不免又一次柔软下来。孙哲平低低笑了一声,却不知就中是惆怅抑或感慨更多一分:“感觉……这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孙哲平旋即翻身下床,手脚利索地穿起了衣服:“要回去了?我送你。”
尽管这话题转得有些生硬,张佳乐倒也没有戳穿他,只将手机收回口袋,两手揣兜,斜靠在玄关墙壁上,似笑非笑看着他:“我赶时间,给你限时十秒钟,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点五,二点四九……”
看着那头手忙脚乱地、缠着绷带向自己跑过来的孙哲平,张佳乐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孙哲平。”
在孙哲平一身穿戴齐整、与绷带做着斗争站在他面前时,张佳乐忽而便停了计数。
“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他拉起孙哲平的左手,将他匆忙间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一圈圈解开,又仔仔细细、一匝一匝地为他重新包扎好,抬眼望着他,一片坦然。
“所以,不要把什么事情都一个人藏着了。你也好,我也好,都再相信对方一些,多依赖彼此一些,给我们互相一个为对方分担一些的机会吧?”
孙哲平愣了愣。
左手由小臂及指尖,张佳乐的触碰所带来的温度似乎还停滞在上不肯散去。
传导到心脏,是一阵让人悸动的麻痒。
他点了点头,张佳乐笑眼一弯,一如曾经在小楼的阳光中那样,向他伸出了松松握起的拳:“约好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