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人人都道江夜雪夫妇伉俪情深,原不过就是假象而已,恩爱是一场戏,婚姻是一场局,唯有她的死是令他大为痛快的事情。
“我们那位君上素来多疑,自然把她的战亡归咎成是我发现了他的心思,所以蓄意将她谋害。”江夜雪说到这里,稍事停顿,眉眼间那种鄙薄而狷狂的气韵便愈发鲜明。
“真是太可笑了。她自己不中用,怨得了我?”
“但不管怎么说,从此以后,君上便对我渐失信任。而那时候,顾茫也已成功地打入了燎国内部,成为了连结他与黑魔法术的新的引线,他便开始将我从党羽中渐渐孤立开去,许诺给我的岳家势力也迟迟没有着落。”
江夜雪幽幽森森道:“再到后来,我在战役中伤了腿脚,成了残废,他对我的冷遇就愈发鲜明。我问他何时兑现承诺,他却总是敷衍了事,神态中也已有了极不耐烦的意思。”
“所幸刻薄寡恩这四个字,我已于岳钧天身上领教了个透彻。”江夜雪冷笑道,“与虎谋皮,焉能不做周全打算?我心知他极有可能过河拆桥,见我再无可利用之处后就将我杀害灭口——所以有一天,我悄悄告诉他,我早已制作了百余法器,如果我死于与他有关的谋划,这些法器就会即刻触发……”
他舔了舔嘴唇,豺狼一般的姿态:“将他这些年的阴暗丑闻,尽数公之于重华上下。”
江夜雪嗤笑出声,犹如得了大胜:“他听了我的布局,这才慌了神,又端出那副惺惺之态,哄我说岳家迟早都是我的,让我再等等他。还亲自去了修真学宫,给我谋了个舒服去处。”
笑容敛去了,剩下的唯有阴沉。江夜雪森森道:“可惜啊,我又怎会再信他。”
“那个王座上的人不敢动我,我亦不再与他为伍,只是彼此都有秘密握在对方手里,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互相留着几分薄面罢了。其实我很清楚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包括他一心夺得血魔兽的残魂是为了什么。”
墨熄又是一阵齿冷。血魔兽残魂……?
耳中嗡嗡血流声涌。
墨熄心寒得厉害——血魔兽残魂,是顾茫冒着性命危险,为了阻止燎国重新唤出魔兽而夺回来的。难道君上得到它是为了……
像是能洞悉他的心,江夜雪道:“君上自然没有骗你们。若要燎国得到了最后一缕血魔兽魂魄,势必战火骤起,重华也就完了。只不过,他夺血魔兽残魂,并非是为了九州太平,而是为了他自己的千秋霸业。”
“君上并非等闲之辈,也非厌战之人。其实你们更应当做的是自己设法将那魂魄重新封印,而不是交到他的手里。”
他几乎是有些嘲讽地笑起来:“顾茫想要阻止的战争,恐怕非但没有阻成,而是加剧了它的催生。——看着吧,燎国很快就会为了那一缕魂魄重新无休止地向重华开战,而我们的君上……他自会在这场他期盼已久的战役中用你们的血和命来反杀,从此成就他的辉煌。”
墨熄:“……”
江夜雪温文尔雅却又极瘆人地说道:“如今他有了他新的走狗顾茫,我呢,医我的腿,夺我的权,谁也奈何不了我。”
岳辰晴脸上挂着泪水与血污,不可置信地喃喃着:“医你的腿?”他终于是反应过来了,颤声道,“……所以你接近小兰儿根本不是为了照顾她,你是瞧中了她的灵核……”
“是啊。”江夜雪大大方方供认不讳,“她的灵核在她身上是个危险东西,但被我夺来,就既能给我提供灵力,又能源源不断地为我嵌入自己腿中的义架提供灵流。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为了自己能恢复康健,让她成为了一个傀儡……为了一个岳家……你谋划浑天洞之变……你杀了那么多人……”岳辰晴盛怒之下,血泪满眶,“江夜雪!!谁能认你?!谁能容你?!!!”
江夜雪嗤笑:“你是不是猪啊?出了这个洞窟,谁还知道这些人是我杀的?我可是用了所有魔息催动了楚衣心里的魔种,哪怕派一百个验尸官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全部死于慕容楚衣之手。”
岳辰晴失控道:“你还要毁他清誉!让他替你顶罪?!”
“他早就没什么清誉了。”江夜雪淡道,“至于顶罪……那倒不必,我大可以威胁君上,让他把人给我从天牢里偷换出来,从此世上再没慕容楚衣这个人,我将他锁在岳家府邸深处,他照样还是为我所得,性命无忧。你放心吧。我就算杀尽岳府人,也一定会放了他。”
说着手中凝起一道华光,江夜雪召来自己的佩剑,堪堪然点在了岳辰晴的喉尖。
“岳辰晴,我让你在这世间多活了这二十载,也算是成全了你我兄弟一场。”江夜雪微笑道,“九泉之下,你可别恨我。”
言毕抬手一挥,径直一剑刺了下去!
第176章若当年是永恒
言毕抬手一挥,径直一剑刺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江夜雪眼前忽地晃过一道青色,他蓦地回剑后撤,长眉凌厉竖起,震愕道:“竹武士?!”
格挡了他杀招的正是慕容楚衣所做的竹武士,那青皮傀儡持着弯刀,发出呼喝之声,护于岳辰晴之前。
江夜雪一惊之下,以为是慕容楚衣苏醒了,可是回头看去,慕容楚衣分明还躺在血泊里闭着眼睛。他心中骤冷,忽然反应过来——
是岳辰晴!
岳辰晴之前的窝囊竟是装的!
当初打剑魔李清浅时,岳辰晴曾以一声惨叫便唤来了竹武士的回护,这些竹武士的第一主人是慕容楚衣,而一旦慕容楚衣失去了意识,它们第二个遵从的便是岳辰晴的命令。所以其实在江夜雪讲话的时候,岳辰晴就已经悄悄地把游荡在洞窟各处的竹武士都召了回来。
江夜雪蓦然调转视线盯向岳辰晴,见岳辰晴的神情虽然极度悲痛,但却并不似方才那般涣散失神,他不由地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