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眼睛望了望顾茫,又望了望墨熄,柔嫩的小鼻子忽然一皱,面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顾茫:“怎么了?”
绒绒抿着大毛乎乎的耳朵不确定道:“没、没什么。”
而那边厢,岳辰晴已经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四舅……我……我真的不是乱来……”
他一边哽咽,一边苦苦和立在自己旁边一脸冷峻的慕容楚衣解释:“我只是想在自己生日之前,给你寻个草药,你每年都说不舒服,不愿意陪我……我……我……”
“你什么?我看你是昏了头!”慕容楚衣一拂衣袖,咬牙切齿地训斥道,“你自己是什么斤两,你自己不知道?!一个人也敢来这梦蝶妖岛!”
江夜雪坐在旁边,他因刚刚给岳辰晴渡了血,自己正是虚弱,却还是咳嗽道:“好了,辰晴也是一片好心,小舅,他这才醒来,你就不要再训他了……”
慕容楚衣蓦地甩开江夜雪握着他衣袖的手,狠戾道:“我教训我外甥,轮得到你在旁边做个好人?!”
说罢又转头怒气冲冲地对岳辰晴道:“要不是你命大,别说赶在你诞日前给我送药了,来年这时候你舅舅我就该在你坟头给你送花了!你要牡丹还是要月季啊?!岳辰晴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你不知道你这条命是你娘拼死换来的吗?!你就这么糟践它!”
岳辰晴听到最后两句,抬起头来,他忽然不再那么委屈地哭了。他大睁着眼睛望着慕容楚衣,眼里聚积的是一种刺痛的伤心。
在场众人,无论是墨熄也好,还是顾茫也罢,甚至连慕容楚衣本人都从没有见过岳辰晴这般伤心的模样。
江夜雪见岳辰晴神情,知道慕容楚衣最后一句话说重了,又去拽慕容楚衣的衣袖,但慕容楚衣剑眉倒竖,一下把江夜雪拂开,怒喝道——
“说了几遍了你别再碰我!”
他力道未控,江夜雪又失血太多,之前在岳辰晴身边渡血,也没有坐在轮椅上,这一下竟被推得摔倒在地。
洞内洞外,所有人都静住了。
岳辰晴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倒在地上,手腕处血痕仍狰狞未消的江夜雪,江夜雪似乎也不想和慕容楚衣争。他一直以来都是谦谦有礼,照顾着、隐忍着别人的情绪的,他尝试着用手臂撑着,让自己坐直,垂着睫毛轻声道:“你心里有气,也别冲着辰晴发了,你要不高兴,你对着我来就好。你是长辈,我们都是你的后辈,我被你推几下,骂几下,也都没什么……”
慕容楚衣却不知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反而越气了,这回是气的手都在抖,指着他,脸色白的可怕:“你——!”
江夜雪垂眸道:“只要小舅开心就好。”
慕容楚衣简直都快气炸了:“你……你简直……”
正欲抬手教训,却陡地听得一个有些失控的嗓音喊了一声:“你为什么一直那么凶啊!!”
死寂。
似乎谁也想不到这一声是谁冲着慕容楚衣喊的,就连慕容楚衣自己都怔了一下,那双凤眸怔忡地先向别处望了,然后才意识到什么,慢慢地转过头。
岳辰晴眼泪簌簌,又是伤心又是哀恸地瞪着他的小舅,嗓音软了下来,却是悲伤失望至极地:“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我阿娘!我也好,他……他也好,我们对你再是掏心掏肺,你也只会生我们的气,只会怪我们?!”
慕容楚衣脸上的血色褪去了,白如金纸。
他身体原就有疾,之前又为了吊着岳辰晴的命妄用禁术,以至于心脉受损,此刻被岳辰晴这样一指责,又怒又伤之下,禁不住呛咳数声,强忍着喉间血腥狠瞪着他。
但岳辰晴并不知道他四舅的伤势,他小小的脸庞上五官都拧皱在一起,显然对他小舅这样说话,简直比扎了他的心肺还要令他难受,但更令他难受的还是小舅对他们的厉色严词。岳辰晴哭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他第一次拦在江夜雪前面:
“这件事……错也错在我啊……他……他为了救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失了那么多血……你为什么还要推他,还要骂他……”
江夜雪摇头道:“辰晴……”
慕容楚衣的嘴唇都青了,眸光闪动,嗫嚅着半晌,似乎在极力挣扎着什么,最后指捏成拳,挤出贝齿的却是支离破碎的几个字:“岳辰晴。你又知道什么?!”
“……”
冷厉锋锐的目光蓦地落到江夜雪那张清瘦的脸上,那一瞬间慕容楚衣恨得连眼眶都红了。
咬牙道:“他不过就是个……贱种!”
这一下莫说是岳辰晴了,就连墨熄和顾茫的神色都微微色变。
他们接触慕容楚衣以来,虽觉此人高冷,但也不是个不明是非,凶神恶煞的主,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被说成了重华贪嗔痴中的一位。
但当这一句贱种出口,刀一般刺进江夜雪心里,众人都觉得慕容楚衣的恨实在是太过激烈,也太过冲撞了。
江夜雪的睫毛颤抖,一下子阖上了眼睛,低着头再也没有说话。
几许沉默后,岳辰晴泪光涟涟地仰头望着慕容楚衣,“四舅……”,这一声四舅已是声线颤抖,绷到极致,弦断箭出,竟是声泪俱下,“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