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及时把话吞了回去,毒枭看了他一眼,说完了原先接下来的话:“否则我可知道他的小孩在哪儿。”
其他人笑了起来,这粗粝的笑声在高空凛冽的风之中起伏,灌成满是恶意的海洋。
“说起来哨兵到底比普通人强在哪儿?”一个人比划了两下,“也没见多厉害,前一个,这一个,还不是被算计得连脑子都保不住?”
“向导和哨兵是配对的,为什么向导的脑子不能做原料?”另一个人八卦地问,“不是说向导的精神力比哨兵高好多么?”
“这我们哪知道,你他妈待会自己问那黑鬼去。那些哨兵向导一个个高贵冷艳多么高高在上,简直好像另一个种族似的,那也别怪咱们这么干了。反正不是一个种族的。”
他们开始兴致盎然地辱骂一个又一个的人,嘴里粗俗不堪,每个字缝里都尽可能塞进了无数的脏话。他们的生命犹如寄生在沼泽之中的腐烂淤泥,每一寸思想都散发着腥臭与欲望,赤裸裸地、贪婪地,没有浮力,没有底线,只是不断、不断地下沉。
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们。
“这个是伤疤吗?”
这个声音清脆、澄澈,不染尘埃,不带欲望,只有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好奇。一只素白的手摸了摸森德里克的后脑,在发茬里一个有些模糊的S形状上碰了碰。
所有人都惊呆了,在大毒枭染满血腥叱咤风云的人生里,还从没有哪一个人敢这样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时间所有人别说继续原来的话题,连呼吸都忘了,机舱里静得连针都落地可闻。
少女浑然不觉气氛开始变得带着杀意和凝重,她放下了手。森德里克看着她,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鲨鱼牙:“是又怎么了?”
少女问:“你生病了呀。”
森德里克唇角的笑容咧得更大,他眼里闪过了一道凶光,“是啊。”
“你快死啦。”少女笑了笑。
气氛仿佛凝固的石膏。有人开始摸枪,把少女带上机舱的人额头开始冒汗。
少女仿佛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没有任何察觉。
直升机飞过高高耸立的建筑物,绚烂的霓虹被旋转的螺旋桨叶绞碎,洒进机舱,落在面前少女白皙的脸上,落进她的眼睛里。
本应暴怒的森德里克忽然发现,她的眼珠是极其剔彻的湛蓝色。与她脸上柔和的笑容相反,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也没有任何他应当在她眼里看到的惊恐和畏惧,只有平静。
看待死人的平静。
“再见。”
她平静地说。
三分钟后亚路嘉提着裙摆,翩翩越过了一个躺倒的男人的手臂,走近了设定了目的地正自动飞行的驾驶座。他哼着歌熟练地在那些仪器上戳戳敲敲,望着面前防弹玻璃外一览无余的繁星夜色,很开心地道:“要去找哥哥啦。拿尼加,你开心吗?”
男人愤怒地把对讲机摔在地上,砸出了个四分五裂。他身材高挑,衬衫西裤,乍一看甚至有些眉清目秀,一点都不符合人们心目中对凶神恶煞、脸带伤疤的恶徒的认知。可他显然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他的这一举动却吓着了跟在他身边的其他人,有几个七嘴八舌道:“既然老大已经出来了,要不我们直接去与他会合,档案什么的删不删也没——”
斯文男人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要是达不成目的你以为我们今晚能活着走出这座城市?”他恨声道,“那个哨兵给的情报为什么有问题?他明明告诉我们今晚塔的布防比较稀松!”
他神经质地咬着手指。
刨去他们先前抓挑人质的时间,他们开始行动十分钟不到,塔就已经基本控制了局面。
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作为塔最尖锐的战力的两个S级都没空参战,还有很多哨兵向导出任务在外根本没空赶回来,怎么可能——
唰。
这声音很轻。因为实在太轻了,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道鲜亮的血线从男人的脖颈间飙了出来,下一秒后者轰然倒地,白衬衫上染满血渍,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二把手在人群之中、最阴暗的角落里,被射杀了。
而男人的指甲甚至还咬在牙齿里。
群龙无首,本就人心惶惶的歹徒们一咬牙,一部分跑了,一部分破罐子破摔,扛起枪支开始滥杀。
微微湿润的夜风扫过高高的楼房天台,撩动几缕少年的橘色额发。狙击手纹丝不动,连睫毛都不曾有丝毫动摇。他视线锁紧瞄准镜,耳朵微微一动,数百米范围内的声音在他耳中纤毫毕现。
包括那个与塔里内奸私相授受,策划了这场暴动的二把手的微弱的心跳。
嗯,麻醉弹效果很好,爆出来的血浆也把那群傻子都给吓住了。待会再去回收就可以了。
他想到这个男人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无聊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