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雪臣的衣服下摆一边兜在裤子里,一边敞在裤子外,正好露个缝儿,敞在裤子外的下摆盖到了大腿根,兜在裤子里的衣摆显出了屁股的半边圆,腰臀都陷在若有若无里。季书平收起撑在柜台边的手,双手交叠,左手卡进了右手虎口搁在了柜面上。
尚雪臣回身递钱,人还在得意里,忘记偷窥季书平的小动作。季书平收钱走人,尚雪臣又懒回了凳子上,一看柜面上两个东西都在,弹珠和布丁。尚雪臣又露出月牙笑,把弹珠收进口袋,找勺挖布丁。就着布丁熬夜,倒也不觉得长夜漫漫。
尚雪臣吃完最后一口布丁,舔干净勺子,舌头回笼的时候还顺带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角,拧起眉毛下的眼神晦暗不明,撒谎不精明的季总,他要玩吗?尚雪臣人懒心精,从来分得清谎言与真心,他对上季书平,情况分明,优在手段,劣在地位。
第4章
回到市区,天也黑了,正巧赶上便利店换班的时候。靠墙的桌子上都是刚刚下班那一拨白领吃剩的便当。尚雪臣收拾好桌子,坐在柜台里对着自动玻璃门开始发呆。
夜越深,偶尔玻璃门会开合。有时候深夜的便利店也是个收容所。夜晚的好处就在于能把白天的正经与强忍都撕碎,而便利店的好处不止在于饭团便当速溶咖啡,还在于你可以在这里暂时放松情绪。
所以这个晚上,尚雪臣看到了秃顶的男人拿着公文包,站在墙根啃饭团,吞一口饭叹一口气。刚毕业的男生穿着正装藏不住的青涩,脚上是掉漆的黑皮鞋手上是提神的苦咖啡。长头发的女生红着脸站在货架前打着电话问该拿哪一种避孕套。
这世上不如意的人有很多,尚雪臣不想安慰,等到女生拿着一盒避孕套扭捏着来结账的时候,尚雪臣还是没忍住,“分手吧,他不爱你。”女生抬头,泪水盈眶,“我知道。”还是结账拿着那盒避孕套走了。其实这世上哪来的这么多不如意,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罢了,所以安慰都显得多余。
自动门又发出了“欢迎光临。”尚雪臣没抬头,他可不想再多看一个深夜失意的人,他看着攥着咖啡忍眼泪的男生,他想着等这个男生掉眼泪的时候,他就会上去约他。好处是,失意的人很容易得手,坏处是得手之后很难甩掉。
可惜他没看到那个男生的眼泪掉下,因为他的视线被挡住了,再抬头的时候,对上的就是季书平,这让他的脸上显出些烦躁。
尚雪臣看着季书平,发现他也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正对着他,可瞳孔右偏,视线不全用在他身上。尚雪臣装不知道,往左边侧了侧身子,绕开季书平的阻挡,还是错过一个放纵的机会。那男生一仰头,苦咖啡倒进嘴里。人们愿意展现出的失意只有一瞬间,所以尚雪臣得手的机会也就在那一瞬间,如果错过,再想得手就是耗费心思的追求。尚雪臣向来懒的为一时放纵费心思。
尚雪臣收回视线坐正,抱臂胸前,微仰下巴,“季经理,你不买东西的话,挡在我面前干什么?”
季书平没答话,他进来的时候尚雪臣压根没注意他,对着不远处喝咖啡的男生,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这让他有点不爽。尚雪臣精明,看出自己对他的在意,可他偏偏在意前女友,在意陌生人,就是不在意自己。所以他一时情急,挡住了。
尚雪臣看季书平一声不吭,怔愣的站在他面前,嘴角撇了撇,装作不屑,其实他是忍不住的要嘴角上翘,只是不能被看出来只有做出嫌恶的样子。他是看到季书平进来的,自动门响的时候,他的余光就扫到了季书平的身影,他故意不回头,就是在试探。
尚雪臣懒得等季书平回应,顺手拿起自己的手机。虽然很微小,可尚雪臣看到了,季书平的上眼睑提了一下。
尚雪臣扬了下左眉,手撑台面站了起来。靠着台面支撑,他倾向了季书平,距离近到听到彼此呼吸。季书平呼吸平稳似乎对尚雪臣的靠近无动于衷,尚雪臣挑起嘴角,凑到他耳边,“你别说你来这个便利店是凑巧。”
季书平偏过脸来看他,“不是。”说话时的热气正好扫进尚雪臣的脖子。不疾不徐,呼吸仍旧平稳。
尚雪臣仍旧维持着靠在季书平脸边的姿势,再进一点,鼻子就会抵上季书平的脸颊。他单手搭着季书平的肩膀,季书平的眉头跟着尚雪臣的动作挑动一下,另一只手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季书平深吸气,鼻翼翕动一下,脸不自觉的朝另一边偏了些,侧偏的角度很小,可脸颊皮肤已经触到了尚雪臣的鼻尖。
尚雪臣松手,坐回椅子上,朝着季书平晃晃手机,“原本以为你对我有点意思,想着不然留个电话。看你也不是这个圈里的,那就算了。”
听他这么说,季书平深呼一口气,像是逃过尴尬更像是掩饰,离开收银台走进了货架里。尚雪臣看他躲闪的背影,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的袋子里似乎是金鱼。
尚雪臣皱着眉,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手机,怀疑是自己想的太多。
等季书平拿着一盒巧克力回到收银台的时候,哭声响起了。尚雪臣和季书平都循着哭声去看,是那位秃顶的大叔趴在油腻的桌子上哭的不管不顾。
尚雪臣先回过了神,低头继续自己手里的工作。季书平被机器扫描“嘀”的声音拉回了神,看着尚雪臣收钱,打开收银机找出零钱给他。
“人活着好像总有无尽的烦恼。”季书平的这句话像是在问尚雪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尚雪臣把零钱塞进了季书平的手里,“想要活得不痛苦,就得学着金鱼,记性差点。”
季书平定定的看着尚雪臣,两人无言的面对面,季书平临走前说了一句,“可金鱼的寿命最久10年。”
就这一句让尚雪臣愣在原地许久,回过神来看着台面上摆着的金鱼和巧克力,季总的记性似乎不太好,总是落东西。
尚雪臣把金鱼收到了台面下,拿着巧克力坐下,撕开包装一块一块掰着吃,“当初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和他说呢。”自言自语完把一块黑巧克力送进嘴里,舌上味蕾苦味四散。
趴在桌上痛哭的秃顶大叔声音渐渐小了,只背部上下耸的厉害。刚刚喝完咖啡的男生,轻手轻脚过去放了包纸巾在桌上,转身准备走的时候,看见坐在收银台里的尚雪臣正对着他笑。那男生红了脸,走到自动门前的时候,停了一下转过身,对着坐在收银台里的尚雪臣说,“能问你要电话吗?”
尚雪臣站起身,那男生走了过来,“伸手。”
男生听话的伸手,离得近了,尚雪臣才看清这男生的样貌,水汪汪的狗狗眼,显得乖巧又可怜,倒是和齐梁长的像。尚雪臣把手里的巧克力都放在了男生的手心,摸了摸他的头,“巧克力比咖啡来的好。”
男生收紧手心,红着脸垂下头,知道这是被拒绝了,“你很温柔。”
温柔?明明是句夸奖在尚雪臣这里却听得割心。他是温柔,也很虚假,对着想泡的对象更是温柔的一塌糊涂,到手之后也狠心决绝。这倒是他头一次单纯对一个陌生人温柔,只是因为这个男生温柔了别人,那么他也总该得到些回报,没人给他,尚雪臣给。可要是纠缠上了像自己这样的人渣,那这男生对他人施出的好心,得来的就不是好报了。
尚雪臣不忍心对着他下手,在目睹他的善良之后。
秃顶的大叔渐渐平静,抬头的时候看着旁边的一包纸巾愣了一下,用袖口擦干了眼泪,攥着那包纸巾,埋着头走出了便利店。大概是怕丢脸,所以出门的时候一直偏着头怕尚雪臣看他。
尚雪臣拿出手机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里,沉浸在别人遗留的情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