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和方才听起来不太一样,无奈中还带着几分焦急。易麒又抬起头看向他,果然满脸都是纠结。
“了解你的人都会知道的,江导演的事,你才是最最难过的那个人,”他看着易麒,继续努力整理措辞,“她的愤怒其实只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你没有必要承受这些。”
易麒点了点头,开口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嗯。”
“那是意外,”宋时清说,“和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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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早的时候,易麒也是阴谋论者之一。
人在面对巨大的痛苦时,总需要有一个宣泄口。他在那段时间里反反复复对着警察强调,江河从不喝酒,更不会疲劳驾驶。他不可能在那种危险的路段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根本不合理。
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时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可以仇恨的对象。
然后,他本人却成为了江河拥趸眼中那个可疑的,用来寄托愤怒的存在。
论嫌疑,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大。圈里圈外,几乎所有人都笃定了他和江河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最糟糕的是,有别有用心者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一条旁人听来会觉得匪夷所思的小道消息。
未婚无子嗣的江河提前立过遗嘱,把自己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易麒这个和他非亲非故的年轻人。
易麒那年二十岁。他得知这个消息,只比大众早半个月。
他也觉得匪夷所思。
在他浑浑噩噩不知所措间,流言喧嚣尘上。
江河明面上没有任何仇敌。他的离去,最大的获利者只能是易麒。
事实上,最后一个见到江河的人也是他。
当初所有的证言,后来都成为了警察盘问他时拿出的证据。好在,还有旁人能证明车祸前后几个小时易麒都不在现场。
易麒当然会觉得委屈。
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江老师要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他。
他还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怀疑他想要伤害自己最亲的人。他没有为此愤怒,他只觉得茫然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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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当时已经洗脱了嫌疑,但在之后的几年里,类似的传言始终没有断过。
隔着网络,他见过好多次。
有人言之凿凿长篇大论,故事编的像模像样,论证他的动机,脑补他的作案手法和经过,连他哄骗江河立下遗嘱的过程都绘声绘色。
更有甚者,自称知情人,然后胡编乱造唯恐天下不乱。
易麒当时完全失了方寸。好在他的公司处理及时,直接出了律师函。再之后,造谣者被证明是个社会闲散人员,他本人也不得不公开道歉。
自那时起,胡乱造谣的人终于少了一些。
其实易麒知道,还是有不少人怀疑他,憎恨着他的逍遥法外。那些人骂他狼心狗肺,怨江河识人不清。
但亲眼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那个女生一定和他一样,对江河无比仰慕,对他的离开难以释怀。他们该有共同语言,但她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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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在乎不相关的人怎么想呢,”宋时清不知何时,又握住了他的手,“你应该多在乎一点重视你的人的想法。”
易麒看着他:“……比如?”
“比如你的江老师啊。他那么喜欢你,看到自己的粉丝这么凶你,肯定不高兴,”宋时清说,“你说,他是不是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他刚说完,易麒原本已经停下的眼泪,哗啦一下又涌出来了。
宋时清尴尬极了:“别别别,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那个……”
“嗯,”易麒点头,“他肯定相信我。”
“……”宋时清顿了一下,舒了口气,“我也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