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这么舍得吗?
余明渊听到蒋羡祺问到自己的姐姐,眼睛飞快的觑了一眼他。
“怎么了?不能说吗?”蒋羡祺口气温柔的引导着他道,心里却想,要是这个孩子跟他耍心眼,他马上撵他出去。
余明渊犹豫一会儿,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转过身,吸了一口气,才抬着尖尖的下巴仰望着蒋羡祺:
“蒋叔叔,求你借一点钱给明渊吧。姐夫家要和姐姐解除婚约,姐姐很伤心,现在门也不出,饭也不吃,一直待在房间里,哭着说自己没有钱,都是自己的错。妈妈也在医院,我明天缴不出住院费,护士长就说要把妈妈赶出去——她说,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没钱、没钱就别来医院看病。”
余明渊说到这儿眼圈都红了,蒋羡祺其实是个心肠很硬的人,但是看到余明渊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不由触动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余明渊的头发。
大概是这个掌心的温度给了余明渊一点温暖,他眨了眨眼睛,低下头,把要溢出来的眼泪逼回去,再出声的时候,声音却已带了哭腔:“蒋叔叔,是不是明渊太没用了?明渊想赚钱,帮助姐姐和妈妈,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算蒋叔叔愿意借钱给明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你。”
蒋羡祺听他充满稚气的话,心想这孩子倒是实诚,钱还没借到呢,就已经先说自己还不上了。换了旁人一听,哪还敢把钱借给你,那不是有借无回吗?
世上有几个这样的傻子?
明渊,你要让我这样的傻子,那你又能拿出什么筹码呢?
“你妈妈现在医院要人照顾,你姐姐看样子也顶不了什么用,那你自己呢?你以后想怎么生活?”蒋羡祺问他。
余明渊坐在他的身边,像依偎在主人身边的猫咪,全身心都是信赖的模样。听到蒋羡祺的问话,余明渊神情恍惚了一下,他怔怔地摇摇头,细密的睫毛低低垂落着,看起来极为的脆弱而迷茫:“我还没有想过……”
蒋羡祺看他这副模样,终是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既然是你主动来找我,那就让我以后来照顾你吧。”
“蒋叔叔——”余明渊听到他的话一惊,挣扎想要起身。
蒋羡祺按住他的肩膀,“嘘——”蒋羡祺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前,看着他道:“我喜欢听话的孩子,听我说完好吗。”
余明渊不知道为什么从蒋羡祺身上感受到一股让人战栗的威慑,他不再开口,轻轻点头,正襟危坐在沙发,安静地听着蒋羡祺说话。
蒋羡祺很满意他的反应,他又找到余明渊身上的一个优点。
“你家的事,我会帮你解决的。明天起你就好好上学,以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蒋羡祺说。
余明渊听了蒋羡祺的话,提到嗓子眼的心,霎时有了依托的地方。自从余家遭难以来,余明渊的脸上露出第一个笑容。
他今年十五岁,已经不算小孩子了,只是蒋羡祺总把他代入两年前那个躲在他书房桌肚里呼呼大睡的孩子,以为他没长大。
其实像他的大儿子蒋天泽,比余明渊还小两岁的年纪,但已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蒋羡祺看着余明渊心想,不知道我能让他保持多久的纯真呢?他又什么时候会意识到,向我求助,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蒋叔叔,那我跟你一起住在这儿吗?”余明渊好奇地问道。
住在蒋家的老宅?蒋羡祺听到他的问题,诧异地挑起一条眉毛,他看了看余明渊明亮的笑脸,想了想道:
“暂时不住这儿。等你以后长大了,若是机会合适,我再带你回来。”
余明渊后来叫了蒋羡祺“蒋叔叔”叫了好几年,那几年蒋羡祺待他极好。跟在蒋羡祺身边的好多老人都想,就是娇养一个女儿,怕也不过如此了。
余明渊也不觉得叫蒋羡祺为叔叔有什么不对,他有时候晚上做噩梦,大半夜去打电话去找蒋羡祺,也不管蒋羡祺在做什么,只管在电话里一声一声喊他。
而蒋羡祺无论多忙,被他这么半夜骚扰,都会不厌其烦的安慰他。如果时间来得及,当时就会驱车回去陪他,如果时间不够,那么第二天,也绝对会和他一起用早餐。
蒋羡祺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几乎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有时候,就连余明渊都觉得惶恐的地步。
一次蒋羡祺带他去听音乐会,他陪在蒋羡祺身边,因为平时相处时日已久,态度自然而然的亲密。
音乐会中途,余明渊独自一人去了洗手间,在隔间里,他洗漱完正要推门离开。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提到了蒋羡祺的名字。
“还叫叔叔呢……蒋先生是不是最近就喜欢这个调调?”一个年轻的男声道。
“谁知道,不过,也许真是蒋先生的亲戚呢?”另一个人反驳道,“我瞧着他的气质挺贵气的。”
“你知道什么?你跟亲戚的小孩上床啊?再说了,”那个年轻的男声尖利道,“蒋羡祺那是看孩子的眼神吗?——嘁,十八岁了,还小孩呢?玩什么清纯少男人设。”
那一霎那,余明渊如遭雷击。以前懵懵懂懂,很多不明白的事,他一瞬间都明白过来。
回去的时候,蒋羡祺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当即就要带他出去。
余明渊和他并排坐在音乐厅的贵宾席,伸手抓住蒋羡祺的手腕,一双眼睛盈盈的看着蒋羡祺,说:
“不用,我没事。——我们把这场音乐会听完吧,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