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见他了,必须离得越远越好。
听完江一芒的话,易晖没再动摇,斩钉截铁道:“不行,我要回去了。”
易晖其实很不擅长拒绝别人。
以前他也上过一段时间学,起初为向同学示好,他每天都会带许多小零食去学校给同学们分发,有一天他起晚了忘记带,同学们都很不高兴,那一整天都没有人跟他说哪怕一句话。
后来母亲给他请了家教,他在家里念了几年书、学了几年画,再后来哥哥出现了,建议他还是回到社会中多与人交流,他才再度回到学校,还报了一个绘画班。
虽然绘画班上有部分同学也不是很好相处,他开口说话时总会有人偷笑,但他还是喜欢有人在的地方,偶尔有同学画具没带全向他借,他也很乐意帮忙。
这让易晖觉得自己与别人没什么不同,是被需要的,不是多余的。
与那人在一起之后,这种对被认可的渴望几乎达到了巅峰,所以易晖从不拒绝那人的任何要求,希望自己在他眼里与正常人无异,希望他也能像自己喜欢他这样喜欢自己,或者也不用这么喜欢,一半,三分之一,哪怕十分之一也好。
可是最终失败了,他以为的一点“喜欢”全都是曲解,全都是那人迫不得已之下的敷衍伪装。
想到这里,易晖失落的同时不禁开始担心,越回想越觉得自己在电话里的拒绝太过生硬,江一芒年纪还小,追星的小姑娘最是受不得这样的打击,明明有很多委婉方法可以让她不那么伤心,可他太笨了,竟选了最粗暴直接的一个。
若不是跟那人有关,他也不会这么着急回避。
忐忑不安了一路,到站下火车时易晖还有点紧张,生怕回家敲门没人给他开。
直到在出站口的路灯下看到冲他挥手的母女二人。
江雪梅快步上前,在秋夜里抱住他:“可算回来了,妈妈想死你了。”
一旁的江一芒猛翻白眼:“就三天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三年没回来呢。”
三人坐上面包车,易晖把抱在怀里的相机连包装一起递给江一芒,江一芒定睛一看,抬手指自己的鼻尖:“给我的?”
易晖点头:“嗯。”
江一芒立马接过来,打开盒子,把里面的相机捧出来看了又看,一会儿捧起来用镜头对准窗外,一会儿又怕给碰脏了把镜头盖盖回去,简直爱不释手。
玩了一会儿,在江雪梅的提醒下才想起还没道谢,江一芒脸上的笑意收不住,别别扭扭地对易晖道:“谢谢啊……哥。”
听她叫自己“哥”,就知道她不生气了。易晖松了口气,道:“不客气,说好了拿奖金要送你的。”
江一芒噘着嘴咕哝:“认真请你帮忙,你不答应,随便说说的,你倒记在心上了。”
易晖被她逗笑:“缺乏分辨能力,是我的错。”
“那倒也没有……”江一芒闷声道,“后来我想了想,让你去帮我拍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得自己攒钱去,亲眼看才有意义。”
前排在开车的江雪梅没听清,扭头道:“攒钱去哪儿?”
江一芒忙否认:“不去哪儿,我说要攒钱给咱们家换车呢。”
边说边给易晖递眼神,易晖接收到了,并且很配合地没有拆穿。
江雪梅对女儿的懂事深感欣慰,由此引发了一场家庭教育课,到家门口还在絮絮叨叨,说年底就换车不用他们兄妹俩操心,让他们不要乱花零用钱,每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刚才把相机的价格对半砍再上报的易晖暗自擦了把冷汗,心想幸好听了唐文熙的建议,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念叨。
进到屋里刚放下东西,易晖就被江雪梅叫到楼下:“来来来,看看这张照片挂哪儿合适。”
上次参加比赛时在门口拍的全家福印出来了,12寸,还裱了个浮夸的木质边框,无论放在哪里都存在感十足,颇吸引眼球。
江一芒又忍不住开始翻白眼:“这么大挂在墙上,邱婶串门看到了不得笑话死。”
嘴上这么说,还是和易晖一人捧一边,高举在墙上找合适的位置。
最终选了餐厅正对窗户的那面墙,易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当仁不让地揽下了力气活儿。
爬上凳子,把钉子敲进墙里,扭头看见一左一右张开手臂护着他的两位女士,易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点高度没事的,不用扶我。”
把照片挂上去后,还是在两位的搀扶下下来了,羞红脸的易晖刚要跑,被江雪梅一把拉住往怀里带。
她左边臂弯搂着女儿,右边臂弯揽着儿子,面向刚挂上墙的全家福,忽而叹息一声:“真好啊。”
江一芒哈哈大笑:“这张照片上的我们三个真的好傻啊,天哪越看越傻,还是摘下来吧!”
易晖也跟着笑,却不是因为照片傻,而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