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清醒着的几个女子发出尖叫,但很快有人喝到,“闭嘴!”
开口的人是桐姐。她本名叫什么已不可考,本是娼门出身,后来被某位大人物赎身带回家,却不见容于大妇,很快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因着出身,她看上去放荡不羁,接客从不扭捏,很得老尼姑们看重。但陈玉兰得过她周济,知道她心存仁善,时常回护庵里的女子,因此很有好感。
桐姐千杯不醉,这会儿正坐在有些冷落的席面上自斟自饮。她显然很有威信,一开口,其他人都住了声。
陈玉兰见人都晕过去了,便丢开棒子,将事情说了一遍。虽然很荒谬,但大抵陈玉兰能隐身这个事实的说服力很强,桐姐只略一犹豫,便应下了。
庵堂里一共七个女子,大堂里却只有六个。桐姐对陈玉兰道,“素素被带到后面去了,我不方便,你能否去找她?”
已经到了这一步,陈玉兰自是不会拒绝,轻手轻脚往后面走去。然而才一推开门,陈玉兰便被眼前所见的场面惊呆了。
她不认识那个叫素素的姑娘,但此刻,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男子赤身裸-体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另一个女子坐在他身上,手里抓着匕首,正一下一下往他身上刺去,全然不顾鲜血迸溅得自己一脸一身。
陈玉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忍住了没有尖叫出声。
杀人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抓着匕首的女子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仿佛是四目相对,陈玉兰几乎被她眼底的仇恨与疯狂惊住,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没有将她吓软。一股战栗从脚底涌上来,直通头顶,陈玉兰头皮发麻,心脏却疯狂跳动起来,让她生出浑身发热的错觉。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对方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力气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陈玉兰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一边小声安抚对方,“你就是素素?仙子来救我们了,她给我施了法,让别人看不见,好把你们带出去。你快跟我走吧。”
叫素素的姑娘显然也用尽了所有力气,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都从极致的紧绷之中软了下来,手里的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陈玉兰连忙上前扶住她,本来想立刻带着人出去,但转念一想,又取了一套衣服给她换上,顺便还拧了帕子擦去她脸上的血渍。
她们出来时,外头的姑娘们已经穿好了衣裳,正忐忑的等着。
陈玉兰领着她们转到后面,还没走到跟贺妤约好的地点,便见他们刚刚出来的屋子已经火光冲天,也不知她放了什么来助火势。
连同陈玉兰在内,八个女子怔怔回头,看着这圈禁着她们的腌臜之地付之一炬,都不知是什么心思。
……
贺妤不但放了火,还弄了个障眼法,免得有人发现人数少了,惹出麻烦来。弄完这些,她回到约定地点,便见陈玉兰身上的精神力场已经失效,也不知道怎么跟其他人说的,所有人皆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这时候也没时间寒暄,贺妤确定人齐了,便道,“走吧,跟紧我。”
她们费了一点功夫从后面绕出妙华庵时,外间已经有人发现着火了,正呼和着叫人灭火。整个坊的人都被叫醒了,吵吵嚷嚷、又忙又乱,也就被人注意她们几个人了。
守卫坊门的士兵也赶去救火,一行人顺利的走出来,陈玉兰才开口询问贺妤,“仙……贺姑娘,我们现在去哪里?夜里街上有人巡逻,若是乱走,只怕会被撞见。”
“先找个地方住下。虽然妙华庵被烧,但她们没有身份,也是个麻烦事……”
贺妤话没说完,桐姐忽然插言道,“西市商铺酒楼林立,人多口杂,官府也追查不清。那里多的是不问身份的地方,只要有钱便可,一向都是藏身的好去处,不如先往那里去。”
这本来就是贺妤的打算,她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你去过西市?”
“我就是那里出身的。”桐姐一笑道。
烟花女子,身上多少有点与良家不同的烟视媚行之气,贺妤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既然有地头蛇,那就容易了。”她将手中的包袱往桐姐怀里一塞,“你带着她们去西市,找地方落脚,我明日来找你们。”
桐姐只觉得手上一沉,差点儿没接住,不等她开口,对方已经转身离开。看上去走得并不快,但身影很快就淹没在夜色之中,看不见了。
“这包袱里是什么?”有人好奇询问。
桐姐将包袱放在地上,解开,几乎是在看到第一眼之后,便又赶快将之掩住了。这满满一大包袱,竟全都是金银!
毕竟见多识广,桐姐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贺妤在庵里搜刮来的。而庵堂香火稀薄,平常没什么人来,最大宗的收入,都是靠她们卖笑得来。也就是说,这都是她们的卖肉钱!
一时间心情复杂,她将包袱裹好抱进怀里,“先去西市,跟上我。”
……
贺妤又去了一趟官署。
不过这次去的不是之前那个。
京城很大,一共分成好几个县来管辖,彼此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十分微妙。若是一个县衙的身份文书丢得太多,容易引起警惕。但分散开来,贺妤猜想他们不会互相通气,只会将事情悄悄掩下。
跑了一夜,将所有人的身份证明都办完,她背着朝阳往西市走,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贺妤忽然体验到了一种久违的红尘烟火的气息。
时间还早,但西市已经到了最热闹资。源。整。理。的时候,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早点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