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亭外,一女子喊道:“虞公子,你家人来寻你。”
话音刚落,两个着碧衫的年轻人快步进来,为首那人沉稳中带着三分焦急,见了他却不敢忘了礼仪,飘然拱手道:“醒林师兄,师尊请您快快回去。”
那公子和歌女们尚且言笑晏晏,对他却只轻轻一点头,撂下一个清清淡淡的脸色,不热烈也不冷漠,问道:“何事找我。”
那为首的碧衫青年,虽仍恭敬,语气中却不免泄露了一丝焦急,“醒林师兄且先移步,容我路上慢慢道来。”
那公子——虞醒林略带一丝诧异,看了他这师弟一眼,他这荀未殊荀师弟是东山派有名的从容不迫好修养,倒是难得见他焦躁。
虞醒林心里度量着,信步下了台阶,往街上走去。
荀未殊和跟随的白蟾宫自发侍立两侧,在后跟随。
此时黄昏时分,小镇临水,街上卖炊饼的、卖炸鱼的、卖莲藕的、卖那珍珠贝壳杂间的小饰物的摆摊挑担满街林立,热气升腾油烟飘香吆喝叫卖中,红轮欲坠,秋水粼粼。
三个人举步向前,醒林速度不慢,却天生一副散漫悠游步伐。
若有高手细心留意,便可得知,三人中数虞醒林脚步最虚浮,内功根底最薄弱。但是他坦然走在前方,坦然受着后两位高手的喊他师兄,比本门修为最高的荀未殊还倨傲三分,比本门最偷懒却依然名列前茅的白蟾宫还优哉游哉。
五年了,他身后的白蟾宫对他这幅态度依然暗暗乍舌。
只是因为是师尊的亲儿子吗……
白蟾宫悄悄看向旁边低首敛眉的荀未殊,可是荀师兄也是师傅的……
他不敢再想,只听荀师兄轻声向醒林师兄道来,“半个时辰前,师尊本在闭关钻研第九层心法,忽听得静室内三声爆响。”
“哦?”荀未殊的第一句话便让醒林回过头来。
他轻轻凝眉,需要一番思索,“是……有人发了仙门令吗?”
原先魔窟妖魔横行大陆,仙门百家守望相助,不得不制了仙门令,以防某一家忽遭魔手,一家之力抵御不及,便发出仙门令,可在令上写字传讯,瞬间传仙门相来援助,自魔窟覆灭后,名门大派自不必再发,小门小派若遇上些纷争或小打小闹也不好意思发,醒林仔细回忆,算来……似乎已有五年未曾听闻有仙门发令了。
想来,这是哪个羸弱的小门派遇上了什么着实棘手的事。
湖风吹起醒林额边的一缕鬓发,他顿住,侧首问道:“是哪家发的令?”
荀未殊也转过身,与他对视,粼粼波光在他二人之间。
他略有些严肃地说:“玉房宫,千英百绛令。”
醒林似是未听清,怔了一下,脱口问道:“什么?”
荀未殊十分沉静,他早料到诸人反应,说:“千英百绛令。”
玉房宫,仙门百家中门徒最多,掌门修为最高,弟子届届收割千英百绛榜榜首,镇守帝都城外,以守护天下为己任的全仙门第一大教派。
他居然……如先前妖魔横行的年代时一样发令求救?
醒林轻轻挑起一侧眉尾,“哦?千英百绛令上写了什么?”
“玉房宫外山妖小鬼成海,恐危及帝都,门下弟子不支,请吾友东山派支援。”
醒林“哦”了一声,倒是微笑了:“听这口气,倒还不着急。”
对玉房宫来说,“山妖小鬼”四个字还算不值一提,醒林想,或许难点在“成海”两个字,割麦子割多了还会腰疼呢。
他还是有些疑惑:“玉房宫的龟蒙真人修为极高,一人顶万人,门众何至于求救?”
那荀未殊似是也料到他的这一问,回他一个微微的苦笑:“因为一个时辰前,镇九门还发了斩浪巾。”
斩浪巾,那是东南之地镇九门的仙门令,镇九门自魔窟被剿灭后,自愿移教到魔窟所在地弦望海晦朔山的边上,世代镇压魔窟残余。
而如今它也发令求救了。
他接着说:“咱们收到了斩浪巾,玉房宫的掌门也收到了,镇九门要当年为魔窟设阵的十二位掌门‘速来支援!’”
醒林袖中的手倏忽握紧,秀气的手背上现出青白的筋络,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稳:“……那魔窟的阵……破了吗?”
荀未殊摇头:“师尊并未感知阵法被破。”
醒林脑中充血,如今血液回落,方才觉出脑中麻痹的感觉。
荀未殊道:“斩浪巾上也并未细说,师尊准备马上动身,想必玉房宫掌门也已去了,而宫外的难题却让剩下的教众疲于应付,故此才发了千英百绛令,请各派遣精锐弟子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