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钊哥……”陶文昌神神秘秘地靠过来,“祝杰薛业那俩人,你觉得恶心吗?”
“啊?”张钊往后仰着头,突出来的少年喉结上下滑动,早把欺负人的事儿抛之脑后了,“虽然我挺烦他们丫挺的,迟早得干一架,但还真没到恶心的程度吧。祝杰那人,成绩放整个朝阳都排得上名次,放远些,市里也行,我俩巅峰期能打个平手。就是丫跑步拐人胳膊我特恶心。薛业……成天屁颠儿颠儿地捧着他杰哥,挺烦人的。”
陶文昌那张特招小姑娘喜欢的脸又神秘地靠过来:“不是,你觉不觉得他俩……像那什么似的?上回路过器材间,我看薛业那傻逼,跪垫子上……还给祝杰按摩呢,揉腿……”
“这有啥恶心的?咱仨训练住一屋的时候,不天天你揉我、我揉你嘛。”直到现在,张钊还能想起来那种疼。要不说体特生的关系都特别铁,能铁一辈子呢,集训的苦吃下来,每个人回宿舍都跟废了一样,一个趴一个身上,互相按摩,互相踩背。
身上没旧伤,就等于没练到位。
“不是,你都没瞧薛业那眼神,他妈冒水儿了似的……祝杰也不推他,就闭着眼享受,大爷逛窑子似的让他伺候。这俩人成天在一起,像过上日子差不多……不会是那啥吧?啧,想想真他妈恶心。”
“啊?就还……行吧。薛业那傻逼是挺那啥的……反正也……唉……”张钊很不自然地动了动肩膀,像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女朋友的高中男生,脑子里乌七八糟的东西比公共厕所还可怕,更何况是张钊这样儿的,小姑娘手没拉过一回,揉腿、冒水儿、大爷、窑子、伺候……接连击打着他茂盛的荷尔蒙胯下第二大脑。
他得赶紧转移话题:“唉,你管他俩丫的干嘛呢,只要不惹咱们,我不让老韩难做人……艹,何安!这儿呢!”
何安傻憨憨的,还往教室里找人,两大步跑过来。“钊哥,一楼领营养餐的地方就咱们班的没人抬,怎么着,班里谁去啊?”
“干!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张钊愁得想去楼下跑圈儿,班里没有生活委员,累活儿肯定落自己这个狗屁班长身上。最要命的是体育生的营养餐分量大,每个都是两份,跑一趟就是4箱。
谁说练体育不要钱啊?这都是钱,成绩一半靠拼毅力打比赛,一半靠吃靠补。
“走走走,先下楼拿饭去!”张钊没辙,老韩任命的正班长,他不好推脱责任。要是自己班学生再不给面子,班主任的威严怕是树立不起来。“可咱们仨也不够啊,何安,从班里再叫俩人!”
“叫谁?”何安想不出来,瞧着旮旯里看手机的那俩人,“副班长和他小跟班儿?”
“你丫不提他,咱俩还是好朋友,提他就……”张钊往前门跑,准备抓几个壮丁。结果一眼瞅见在讲台上擦黑板的苏晓原。
瘦,肘部拐弯儿都比别人的角度漂亮,用着踩脚尖儿的走路姿势,鹤立鸡群地站在前头。垮大垮大的校服上衣隐约透着他微凸的两片肩胛骨,真像个跳舞的。后脖子那块儿又长,又细白,整个人特别黏软。
对,黏软,张钊也不知道怎么会联想到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形容词,大概是苏晓原站着的时候总爱扶着东西,就像现在,擦个黑板都要抓着黑板槽,白手指头扣得很紧。
送上门的小仙鹤,rua他!
“咦,你擦黑板啊?累不累?”张钊走过去问。
苏晓原扔篮球之前其实有些犯困,一个原因是昨晚没睡好。其次是老王的授课难度太没有挑战性,全是基础知识点,真真是奔着及格线讲课呢。害他连做笔记都兴致缺缺。
谁知道最后还挨了一顿莫须有的批评,这会儿来擦黑板精神精神。何况班里没有人搭理自己,傻坐着,显得自己多不合群似的。
他被孤立怕了。
“不累,黑板能擦吗?”可张钊这一问把苏晓原吓住了,他以为还是在从前的高中呢,大家都抢着记知识点,“你要是没做完笔记,我做完了,中午借你抄行吗?我看没人擦,就……”
“没有没有,我怕你够不着。”张钊受不了他自作聪明,想惹他生气试试,“你要这么喜欢干活儿,以后你就当9班的生活委员吧,快,跟我们下楼抬饭!”
“啊?”苏晓原不太愿意干体力活儿,脸上明显是推脱:“可我没订饭啊……”但还是挪着外八字的右脚走过来了,每一步都比别人一步的跨度要小。
“特快,拿上来咱们赶紧吃。”张钊嫌他走得慢了,肥皂泡儿就是磨叽,迈什么小碎步啊,“对了,咱们班少个数学课代表,你当吧,吃完饭你去老王办公室里拿卷子……等等,刚才你说什么!”
苏晓原刚下一节台阶,后背单薄地去靠墙,怕站不稳:“刚才?我刚才说什么了啊?”
“干!你上学不订饭,中午喝他妈西北风是吗?”张钊的声音不大,可他高,再加上体特生习惯动手的毛病,直接把苏晓原当做昌子何安对付。
说一句话,还带推一把的。可他万万没料到苏晓原不经推,一推就掉了两节台阶,多亏靠着墙才站稳。
“妈啊……”张钊服他了,也怕了,这一下推下去不得了,老韩不批死自己,“敢情你脚底下不生根儿啊,中午不吃饭了?”
苏晓原紧紧贴着墙,小时候从楼梯摔下去一次,这个危险的地方对他来说是个百慕大。“我家离得近,我中午回去吃……你手劲儿大,以后咱们说话……你能不能别动我。”
“噢,早聊啊。”张钊觉得自己莫名好笑,人家订不订饭,关自己屁事儿,“那你怎么还不走,擦黑板就那么有瘾。不走正好,下去跟我们仨抬饭。”
苏晓原不想给人留下太过娇气的印象,咬咬牙问:“在几层啊?”
“一层啊,送餐公司才不管抬上来呢。”不用他说,张钊已经觉得这人矫情又娇气了,叫上陶文昌何安,“走,下楼吧,拿晚了班里再炸了锅。”
苏晓原也没说什么,慢慢地跟着他们。扶着墙是靠左行,显然和往上走的人群逆行了。他换了个边,靠着右,每一步都扶着楼梯的扶手。
前头三个体特生肆意地往下跳台阶,一蹦就蹦5、6节,他眼热又羡慕,手抓得一紧再紧。
一层领餐处就剩下四个箱子,张钊在领餐名单的高三9那排签了大名,指挥他们:“昌子,你俩抬那个,我和他抬另外一个。”
陶文昌和何安以前经常抬饭,配合又默契,抬起来几步拐弯便没了踪影。苏晓原慢慢蹲下,从没干过这份工作,腿也不敢直接使力,就先用两根指头去勾餐箱外的扣手,想试试重量。
试了一下,拉不动,很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