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什么啊?”
“就告诉你男朋友,我是说……你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秘密,身体上的。”聂妍很含蓄地眨眼,天哪,就听频道里隔三差五你们俩那些动静,还有吵架闹别扭的内容,真是够够儿的了,憋得多难受啊。
“不说。”裴逸脾气很倔。
“那我替你说?”聂妍提议,随即捂住脸自己打消了念头,“啊——我不能去说这种事,我可没法儿开口。”
“不想提两年前那件事,不想提。”裴逸痛苦地遮住眼,把脸埋进枕头,“我犯下的错,终身无法弥补的错误,我活该承受肉体上的痛苦与惩罚。”
“不是,你别这样……”姑娘的眼也湿润了。
“我很对不起你。”裴逸说。叹息之桥的美好传说,为什么就不能够保佑成全每一对有情人?
聂妍揉他的头发:“以后不要再说对不起。”
茫茫沙海,淡蓝色的大洋,海鸥和白云一起翱翔在海天一线之间。
荒芜大漠,滚滚沙丘。火球骤然爆炸,肢体和机械残片在他眼前横飞。有敌人的残肢,还有他战友的残肢……
每一次回忆都是痛苦的历程,但他的性格无法避免地逼迫他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重叙,我是组长,我肩上有任务和责任,假若我的判断更准确些,假若我更警醒和精明,假若我没有被冷鹄那个混蛋绊住脚步……小组行动就不会失利,我的战友就不会遭遇危险,我们就不会陷入致命的困局。是我的责任。
冷鹄的栗色面孔也很阳刚,乱发映着火光飘散开来,电击一般击中他头颅深处的记忆,这家伙在对他笑。无数血线从裴逸额顶的伤口泼洒下来,凝固在睫毛上,他忘不了那名狂傲的匪徒对他说过的话。
回忆在电击过后化为破碎的片段,大多数残片随着创伤应激反应被他刻意排斥,忘掉了,只记得滚烫的沙漠,闷热的风。
“裴组长,不要再负隅顽抗了跟我走吧,你跟我在一起,我会让你享受开心痛快、无拘无束,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束缚和挟制。
“看你现在过的悲惨日子,你就像一只漂亮的提线木偶,一个可怜的傀儡,受一群蠢人的摆布。这个世界掌握权力的人永远都自私、贪婪而且冷漠,你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分明就在利用你、吸你的血……我并没有戴面具,每天都戴着假面虚伪过活的人,恰恰是你!
“你看你这个样子,你禁不住一丁点诱惑,你会乖乖地爬到我脚边,让我满足你……我不会杀害你,我对裴组长是真心仰慕。”
每一句都是歪理邪说,就是心理上的压迫和诱降战术,裴组长睁开黏了血痂的眼皮:“你作梦,滚。”
……
裴逸用被子蒙住头,靠在聂妍怀中。
聂妍都吓着了,安慰了好久:“是情报差错,不是你的错。”
“你知道我们做这行的,最不能犯的失误。”裴逸嘴唇发抖,“如果我连这一点考验都经受不住,如果我的敌人不需要使用酷刑手段而只是肉体上的引诱就让我缴械崩溃,是我无法洗刷的耻辱……”
“我明白,明白。所以你杀了他,你把那个神经病的脖子拧断了,都结束了。”聂妍睁大眼,眼泪也掉下来。
这就是裴逸心里很难平静过去的坎。
他发誓绝不在战场上再犯一丁点错误。所以他将自己的身体封禁,绝不与任何人发生亲密。
旧事不想提了,不知怎么向章总坦白这种荒谬的事情。他没想到这么快遇到旧人,情事进展一日千里让他猝不及防不知所措了,他设想的重逢场面是要拖动进度条到“十年后”的。
以前总觉着,他的爱人和他的人生职业、任务使命,完全存在于两个平行的空间,互不相交,没有纠葛,这样让他安然自得,戴着光鲜的面具,行走在光怪陆离的都市。然而有一天,两个空间突然交汇重合,才让他手足无措和慌乱,本能地惧怕坦白和分享。
他的残缺的人生,他的没有开端也看不清尽头的前路,他仅有的情感上的奢侈回忆,每一分,每一寸,都让他好像赤条条躺在手术灯下方。白色床单上的一具人形,剥开华丽的身份假面,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千百份身份档案里,一个薄册子和几粒曲别针,很苍白的。
自己都觉着很不完美,骨子里自卑病发作,尤其近乡情怯,很怕配不上他爱的人。
只有在奢侈的回忆里偶尔放纵,他永远感激他的情人。这个男人对他这么好,爱护他宽容他,支撑着他,用汗水和动作激烈地裹着他,也晤热过他的心。
第57章探亲别墅┃你就是我们最重大的责任。
Tianjin,China.
临湾新区,一片高档别墅伫立在黑色悬崖之上,都是欧式复古风的洋楼。
裴逸巧妙地躲过报警监控系统,那玩意儿在他面前,简直像过娃娃家的,形同虚设。他发力蹬墙就上了两米高的院墙,翻身而下,往楼上瞅了瞅亮灯的房间,很轻松地踩着排水管道的层层凸起,上去了。
裴家二爷在自己房间洗澡,从来不知道把门反锁。
洗完从淋浴间晃出来,大毛巾披在肩膀上,浑身冒着湿热的水汽,也从来不穿衣服。衣服都在柜子里啊,裴二爷需要现翻柜子,穿哪件衣服比较帅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