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没这么失态过。
他把眼镜捡起来,没有马上戴上。
大叔问他:“就没别的话了?”他好整以暇地等着这个小美人继续勾引自己。
沈垣疑惑地皱起眉,什么意思?这不是道歉了吗?还要怎么样吗?他打量着这个大叔,也没弄脏衣服啊。这人穿着一身名牌,看着不像是假货,总不能是打算问他要医药费吧?
沈垣说:“撞到你,对不起。”
大叔“嗯”了一声,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盯着他,静待下文。
沈垣茫然地回望着他:“?”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尴尬。
沈垣主动说:“您……您要是没有问题,我得走了。”
大叔没说话,沈垣瞅了瞅他,试探着往边上走了一步,见他没有动作,拔腿走了。他走开几步,不知怎的,回头看了那个大叔一眼,大叔还在原地,遥遥望着他,仿佛在等着他自己走回去。
真是个怪人,沈垣想。
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时沈垣以为,他以后不会再碰到这个背影很像叔叔的陌生男人。就算有,他也不会这么鲁莽地再认错一次了。
他到了停车场,驱车回家。
说是回家,其实是回黎家,也不能算作是他的家。
沈垣初一那年,妈妈再婚,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嫁进豪门黎家。
黎叔叔不嫌弃他,对他视如己出。
当年妈妈再婚时,他还在最叛逆迷茫的十四岁。他记得遇见叔叔的那天,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将会是他的继父。
沈垣当时放学后会去书店蹭书看,那天看的是弗洛伊德的书,身旁有成年男人和他搭话:“这样深奥的书,你看得懂吗?”
沈垣有些不服气:“怎么看不懂?”十四岁时不知天高地厚,他还跟叔叔班门弄斧。
男人认真地听完,眼神明亮,真心地敬佩夸奖他:“是我小看你了,你是在很认真地看书。”
沈垣分辨出他是真心的夸奖,突然红了脸。
这个大叔偶尔会出现,总是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冒出来,有时是他在书店蹭书看,有时是他在超市蹭试吃,有时是他在奶茶店偷偷打工。
他们渐渐熟悉起来,大叔找他搭话,他终于收起利刺,会乖乖地回答。
大叔好奇地问他:“你有十六岁了吗?这是非法工作吧?你家里人呢?”
沈垣半真半假地说自己已经十六岁了,没有爸爸,妈妈在异地工作,没人管他。反正是陌生人,抱怨出来不会怎样的。
大叔讪讪地说:“我觉得或许有什么误会,你妈妈要是不爱你,就不会要你了。我想她还是爱你的。”
沈垣的亲生父母离婚时,他本来是判给爸爸的,妈妈抛弃了他。后来出了一些事,爸爸不能抚养他,无可奈何之下,妈妈才接过他的抚养权。
大叔对他很好,请他吃冰淇淋,送他喜欢的书,还非要给他买新鞋子。沈垣不敢收,他觉得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沈垣问他:“你喜欢我?”
大叔摸摸他的头:“我当然喜欢你。”
沈垣默默红了耳朵,他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同一种喜欢,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挺开心了,世界上居然有个人在乎他。
当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同学们都开始偷偷早恋,沈垣朦朦胧胧地一边惶恐不安着一边每天都期待着能见到大叔。
沈垣很害怕,他想:我难道是喜欢男人吗?可我是个男生啊。不仅我的身体是畸形的,连我的灵魂也是畸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