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宋淮领着太医,上门探望“被柳眉山气病”的贺氏。
贺氏的确病倒了。她原本身子骨还算硬朗,所以才能一巴掌把王氏扇到地上,但毕竟已经年过半百,被柳眉山冷漠的态度刺了心,回来后便支持不住晕了一会儿。
但她还知道顾忌柳眉山的名声,叮嘱身边人不许声张,没想到却被王氏抖了出去。
如今更没想到,宋淮会来看她。
宋淮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喊了一声外祖母,靠坐在床头的贺氏顿时老泪纵横。
宋淮:“这是我第一回这么喊您,也是最后一回。”
贺氏一愣,原本想去抓宋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接着泪落得更凶,按着胸口喊柳眉山的小名:“圆圆……我的圆圆啊……”
“我母亲没事。”宋淮道,又话音一转:“但您当初丢下她,这么多年,她好与不好,您心里是有数的。”
当年贺氏闹出新寡与人私通的丑闻,丢下母亲匆匆改嫁,母亲刚经历了丧父之痛,又骤然失母,从此寄人篱下,遭人白眼。
更因为有贺氏这样德行有亏的生母,母亲怀上他的时候,才会被人揣测不守妇道,与人私通。
宋淮惨然一笑:“但母亲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她说您生了她,养了她,宠过她,疼过她……所以她没资格记恨您。她的确不愿意认您,但也希望您好好的,希望您长命百岁,儿孙绕膝。”
贺氏捶胸痛哭,险些背过气去。
宋淮除了眼睛有些红,面上没有任何波澜,“您没宠过我,没疼过我,所以我今儿个才敢大逆不道地对您说这些话。”
“母亲如今有家,有我爹,有我,和您没有瓜葛了,也请您管好你们王家人,不要来叨唠我们。”
当初不管不顾地抛弃了年幼的母亲,这些年母亲遭人欺辱的时候亦不曾伸出援手,那就不要在如今觉得有利可图时,谈什么血缘亲情。
贺氏喉头一哽,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淮。
“但是,若哪天您……”宋淮顿了顿,“母亲和我,还是会给您尽孝。”
宋淮的眼神变得很冷:“但不是今日,您不能倒在今日。”
“我带了太医过来,请您好好养病,别让外人有机会戳我娘的脊梁骨。”宋淮起身,在贺氏怔愣地目光中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贺氏失声痛哭的声音,门外,贺氏的儿媳王方氏剜了宋淮一眼,领着嬷嬷跑了进去。
宋淮抹了一把眼角,对门口的太医点了点头,道:“辛苦您了。”
太医朝他拱了拱手,进去给贺氏把脉。
宋淮把太医留下,在下人指指点点之下,挺着胸膛走出了王家。
“阿淮!”
宋淮抬起头,看见齐瑄下马朝他跑来,瞬间眼眸一红。
齐瑄心疼不已,将他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慰:“回家,我们回家。”
宋淮点点头,呆愣愣地被齐瑄拉着走。
忽然王府里传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放开!你放开我!”
“臭婆娘!还嫌不够丢人?!”
原是齐瑄派人把孙康成找来了,将躲在王家装病的王氏拖了出来。
原本就有不少人围在王家门口看热闹,众目睽睽之下,王氏声嘶力竭,与孙康成拉扯着不肯走,差点把他拽倒在地,哪有半点遭人虐打后卧床不起的样子?
王氏见到有外人,终于收敛神色。孙康成招来仆从,把王氏塞进了孙家的马车,转头讨好地看向齐瑄,想上前搭话。
齐瑄一个眼神都欠奉,扶着宋淮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马车晃动起来,渐渐驶出街口。
“阿淮……”齐瑄见宋淮怔愣着出神,心疼地唤他。
宋淮转头看向他,忽然伸出胳膊抱住了齐瑄。
齐瑄连忙将他揽进怀里,“有我在。”
宋淮将额头抵在他肩上,闷声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齐瑄哑了喉,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