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孤儿院里度过的时光，还是十二岁后被收养的日子。
记忆里，天空总阴沉着，乌云遮蔽了太阳，漏不出一丝金光。
十二岁前，她和大家在院长的命令下，不分昼夜地干劳工、清扫院子、跪着擦拭走廊、时不时被踹一脚，供大人虐待。
长期风吹日晒，项莉薇变得黝黑丑陋，头发油腻成块，身子肮脏。每当夏天，便散发出一股汗臭，与其它孤儿发出的异味混合，叫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项莉薇最无法忍受的季节是冬天。仅裹着薄薄的破衣服，立于户外，寒风吹在身上生疼生疼，皮肤干燥龟裂，每次抬手，肌上的裂缝便会增大，血水汩汩涌出。
寒冷、疼痛、疲累、外加饥饿，每周都有不同的孩子死掉，被掩埋在一棵结着红皮果实的大树下。
未感受过人间温柔，不曾见过雨后彩虹。因此，对于漫长的痛苦，项莉薇已然习惯，当然也称不上喜欢。
但是，有些孩子不用这么辛苦。
那是相貌可爱的孩子才有的特权。
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夏天穿小裙子，冬天穿保暖的棉袄。
她们像住在温室里的花朵，享用香喷喷的食物，新鲜水果。
她们夜里会光溜着身子，匍匐于大人们的腿上，表情快乐。
不像外面的项莉薇，穿堪堪蔽体的旧衣，饿的时候，便偷摸去吃路边随处可见的蒲公英、野菜、野果，也吃过虫子，因为她身材瘦小，无法从别的孩子手里，抢到半点剩饭剩菜。
只能站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贪婪地咬碎大人啃过的肉骨头，吸食残留的肉汁，以及香醇的猪骨髓。
可她累得没有了羡慕的力气。也没有抱怨的力气、没有和屋里那些可爱的孩子一样，欢乐的力气。
没有人关心她，在意她是死是活，活得卑微入尘。
偶尔。
项莉薇看着挂满红果的树发呆。
她十分向往埋在树下面的小孩。
想和他们一样，闭合双目，一脸平静，舒适地平躺着。想和他们一样，生活于美妙的地底世界。
十二岁后。
命运发生转折。
一对夫妇愿意收留她。
跟着养父母回家，她洗尽污秽，第一次穿上干净的衣服。
他们供她上学，教她树立正确三观，教她读书写字。
有了前面的经历做对比，项莉薇自觉身处天堂。
但是好景不长，养母怀孕了。
依他们所言，孤儿院漂亮的孩子那么多，收养她，是因为她那双明亮纯净的眼睛，以及喧闹人群中安静的样子，像一个小大人，格外惹人心疼。
不过，怀孕后，心疼的对象变成了肚子的孩子。
养母说，她不孕五年，但收养你不久，就有了小宝宝，你是我们的福星。
养父也说，你是福星，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小天使。
刚开始，项莉薇为他们高兴。
渐渐的，她被忽视。
变得无足轻重。
某天，他们出去旅游，把她留在家里，托保姆看护。
那时，项莉薇明白心底涌现的情绪，叫做嫉妒。
项莉薇祈愿，让他们的孩子消失，离养父母远远的。
这样，就会像以前一样，关爱她、在乎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