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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椒讲出了这个故事,大致带过之前宗子乐知道的,重点落在几个身上有人命的金主身上,他们为了减轻罪孽做出的善行真的成为他们的护身符,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让他无法用言语形容……就算是那还摸不着踪迹的邪术士,都不至于让阮椒这么懊恼。
因为这回面临的问题,是阮椒无法剥夺有大功德之人的阳寿,而现在本来地狱就还没打开,堂堂城隍连剥夺阳寿让恶人早死的事都做不到,那恶人们岂不是堂而皇之逍遥法外,还能乐滋滋地过上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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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故事,阮椒闷闷地说道:“两位,你们分析分析这个故事,像这样犯下罪孽的人,却让神灵都束手无策了,是不是太让人生气了?”
宗子乐赞同阮椒,正是义愤填膺。
“阮学长说得对!杀人偿命嘛,既然那两个家伙是害死过人的,难道因为他也救过人就不需要惩罚吗?哪家的法律都不这么说!”
虽然只是附和自己,但阮椒表示说:“对啊,就是这样。”
随后他看向宗岁重,眼里有一丝他不自知的期待。
宗岁重顿了顿。
阮椒:“学长?”
宗岁重说:“按照故事里的说法,罪孽和功德的累积最终都会有一个结果,不可能善无善果,恶无惩罚,只是时间线拉长而已。所以即使小人暂时得志,倒也不用太过愤怒。”
阮椒知道这个道理,可大概是因为他是人吧,做神的时间也短,还没有脱离人的情感。反正他是觉得,人在上辈子犯的错没惩罚,到下辈子如果是个好人,却要承担上辈子的恶果,冤枉是不冤枉,那不也让人不爽吗?就该哪辈子做的哪辈子还清,不还清就别有下辈子了。
再说了,天地是很公正没错,但它们要真能所有事一把抓,全靠宏观处理问题,那还设立地府干什么,又为什么要让那么多天神地祇帮忙运转天地的规则呢?其中肯定也是考虑到万物有灵,一些事情不能完全硬邦邦地来。所以这世道才会是有个大框架进行束缚,细节上各有不同的人治。
就连现在,如果天地真受不了天神地祇太龟毛的话,他这最后一个城隍也不可能出现,而那叨逼叨之所以能存在那么久,等碰瓷他才彻底挂掉,也肯定是在天地眼皮子底下来的。要天地不认可,他不可能有功德,甚至他被砸死就砸死,下辈子补偿就完了,压根用不着给他神职。
……言归正传,还是说那些恶人吧。
现在地府都没了,能审判的神就只有他这么个城隍,结果城隍削不掉阳寿,这辈子恶人还是能享乐,等死后也就是关在坛子里坐牢,简直是占尽便宜!
他倒是想把放开心怀,但只要一多想,那就是放不开。
见阮椒还是闷闷不乐,宗岁重稍作思考后,又说:“功德是由善行相加的,按照故事里的说法,是可以保护善行的主人,在保护的时候,应该也会消耗?”他其实没太多想法,却不知怎么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那么如果阳寿不能削,功德呢?”
阮椒的眼睛突然亮了。
对啊,阳寿不能削除,是因为功德很厚,保护着阳寿,但如果功德被削得越来越薄,他这个芝麻大的小官,是不是削去恶人的功德,让他的恶行再没功德遮掩,直接暴露在天地之下……等功德削无可削时,再削掉对方的阳寿就是再没阻碍的。
阮椒隐隐觉得,这虽然只是宗学长的随口提议,不过,一定是可行的。甚至在这一刻他有感觉,作为县城隍,他削人功德一次可以削掉一半,犯下两条命案的那个金主,一条命案足够他削一次功德,那么等他削过两回后,金主身上功德就剩下四分之一,不仅是对他的保护弱了很多,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金主的运势——人的命格是生来定下,气运也是,不过除非是特别不该出现的那类命格,其他的哪怕是大富大贵或者三代穷鬼,做好事太多或者作孽太多,都能有所影响,往旁支发展的。还有犯了三件命案的金主,削一半削一半再削一半,连续三次之后,功德只剩八分之一而已,比削两回的那个还多有不如。
心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阮椒很快对宗岁重说:“多谢学长安慰,我听了这些后,心里舒服多了。谢谢谢谢。”
宗子乐看他们俩又开始了,干脆默默吃饭,就连心里也不吐槽了。
然后宗岁重又开口了:“在故事之外,我更倾向于向警方报案,借此解决问题。”
阮椒猛地看向宗岁重,问道:“学长你信了?”
宗岁重回答:“先吃饭。”
阮椒看了看自己的粥,的确,为了这事儿他一直郁闷着,连早餐都不像之前开心吃了。现在既然问题好像可以解决了,温热的粥香就顿时俘虏了他……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宗子乐:“……”
所以,学长又吃上了,大魔王又无视了这个问题。
宗岁重什么话也没说。
阮椒则是一边吃一边想,这学长到底信了还是没信,他是把这事儿真当故事了,还是渐渐地有点被他洗脑……呸,是被他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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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阮椒去把鬼神、女鬼们选中的小罐子和酒坛带走,另外再挑了七八个小罐子串起来,而酒坛也被他带回去两个。
宗岁重打开车子后备箱,让他把酒坛放在里面。
阮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次又麻烦你了,学长。”
宗岁重微微摇头,随手帮忙的事,他并不介意。
阮椒朝他笑了笑——所以这学长古板是古板,可爱也是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