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杉不知道周不破这到底是怎么了,但也隐约感觉到大概是自己有些多嘴了,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陈院长对周池安慰着:「我也知道这件事是你们父子两之间的一个疙瘩,但当时的情况太特殊了,你也是别无选择啊,这是时代的错,不是你的,说起来我也对不起敏君,如果我早点找到她,大概也就不会……唉!」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回忆起往事,都不禁泪目了,感慨岁月的无情,感慨时代的无情。
「老陈,都过去了,你也别再自责,就像你说的,我们每一个都是受害者,你,我,还有敏君……」
过去了?怎么可能过去得了?周不破红眼握紧了双拳,他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
周池振作了几分仪容又道:「既然那死小子不愿意回去,就又要多麻烦你些日子了,我也会尽快想办,老陈,不破这边你多多担待了。」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陈院长说到这里,笑了笑道,「不过,说实话,你刚把不破送来的时候,我的确挺头疼的,这小猢狲太混了,医院上下的人看着他就躲,我每天接到的投诉比以往好几年的都还多!」
周池面露惭愧的点着头,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他怎会不知道的,心里实在无颜面对老友。
但很快陈院长又道:「不过,这段日子倒是进步了很多,知道为病人考虑了,就是方法太过冲动,其实我看得出来不破是个好孩子,搞不来阳奉阴违那一套,心里想什么也不屑让别人知道,做了好事不说,出了坏事就都自己扛着,真是跟你年轻的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刀子嘴豆腐心,又死要面子。」
「他能在你这里磨练磨练也好,只希望经历那件事,这小子能改过自新,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医生,这大概是我能为敏君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不,你欠她的太多,只凭补偿我,是还不完的!
周不破强忍着眼泪不肯落下,转身便快步离去,他还是做不到,不管蓝杉怎样劝了他一夜,周不破始终做不到宽恕周池一点,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
「周不破!!」
蓝杉拉不住他,也叫不住他,回头一看两个老人正吃惊的盯着自己。
「伯、伯父……」
周池无力的看了看他,又望着自己儿子愤怒的背影,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伤心。
蓝杉送周池走到医院大厅时,门外阴暗的天空飘起了小雨。
「好了,在下雨你就别送了,」周池停下脚步对蓝杉温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给他,「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你可以随时打给我,虽然我不清楚你得的什么病,但如果你愿意就到北京来,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治好。」
蓝杉接过名片,感激的点头,虽然只有两天时间,但他已经感觉到了周池是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好父亲,蓝杉难过的瘪了瘪嘴:「伯父,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让周不破送送你的,没想到……」
苦口婆心的对那个大魔王开导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才将周不破硬拉过来,没想到还是搞砸了。
「没事的,你的心意我知道,你来送我,我也很开心啊,蓝杉,不破的脾气不好,一定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你还能对他这么好,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是感激,我不在的日子就麻烦你帮忙多照顾他了,你可别介意我这老头子脸皮厚啊!」
蓝杉急忙又摆手又摇头:「没有没有,周不破对我有恩,就算伯父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破能有你这么个朋友真是他的福气,」周池宽慰的拍了拍蓝杉的肩,眼神里也有着几分不舍,「行了,机场那边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你自己也多保重。」
周池走出了医院,冒雨而行,造型利索的头发很快被雨水淋得坍塌了下来,隐约间露出了几缕白发,整个人在雨中看起来是那样的凄凉而可怜。
「伯父!」蓝杉心酸的唤着他跑过去,「这雨越下越大了,你没带伞吧?这个你拿去。」
看着蓝杉从包里掏出来的雨伞,周池有些感动,但却勉强笑道:「不用了,我这打个车就走了,淋不了什么雨的,倒是你本来就有病,可不能又感冒了,你自己拿着吧!」
周池将雨伞推回给蓝杉,紧紧握了握他的手,然后就急忙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正打算坐进去,蓝杉就拉住他将雨伞硬塞到他怀里。
「伯父,你拿着,万一北京那边也下雨呢。」
「这……」
「拿着,」蓝杉认真的看着他,「拿着吧。」
见他如此坚持,周池也就没有再推辞了,点了点头将雨伞收下便坐进了车里。
车子扬长而去,周池摇下车窗向他挥手道别,又挥了挥手让他快些回家,蓝杉也目送着他离去,直到看不见车子的踪影。
雨打在蓝杉的身上,又些冷,又有点想哭,看着周池就莫名想到自己的父母,执意的要把雨伞给他,就是不愿意看着天下的父母都像周池那样,不能带走丝毫温暖的离开自己的儿女。
站在原地久久都无法平息,突然一阵阴影笼罩下来,蓝杉以为又变天了,一抬头竟出现了一把雨伞罩着自己,转头便看见那个一身白衣的英俊男人。
「周不破……伯父走了……」
蓝杉扁了好几下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出来。
回到家里,周不破用毛巾给蓝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被粗暴对带的蓝杉还在不停的哭,这一哭起来可不得了,一个全能保姆瞬间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
「我说你够了没啊?!」周不破不耐烦的停下来,「他走了又不是死了,弄得跟个哭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