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朱塞佩有些粗鲁的打断了他的发言,又对他说:“你的公寓里有其他人吗?”
“卡洛在,但我信得过他。”
切萨雷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知道朱塞佩将要和他谈的事情非比寻常,他从心底里不想听到某个将死之人的姓名。而在桌边收拾东西的卡洛,也听见了他的回答,于是连忙向他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切萨雷见了,却沉着脸色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作声。
“切萨雷,你听着,我需要你到城北湖边的那些旧仓库去,然后……”
那位顾问先生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在决定着什么天大的事情。而切萨雷的心脏也因此狂跳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朱塞佩了。他意识到那位顾问先生在慌张,也犹豫,在决定一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结果的东西。切萨雷本能的沉默了起来,他不希望自己的声音,呼吸的声音,甚至是心跳的声音,干扰到朱塞佩的判断。
切萨雷与此同时,也仔细的分辨了一下朱塞佩的语气。并且,他现在可以确信,一定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值得朱塞佩手足无措到这种境地的,翻天覆地的事情。见鬼,朱塞佩那种低沉的,播音员似的嗓音,居然是为了掩盖他的颤抖!
而切萨雷也无法想象,这世界上究竟有什么事情,可以令那位顾问先生感到如此的害怕。他记得朱塞佩在遭遇刺杀的时候,在唐巴罗内去世的时候,甚至在战争时期从枪口下捡回一条命的时候,都从未出现过这样脆弱的表现。那位顾问先生似乎是铁打的,似乎是不知畏惧,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但现在,这样一副钢铁锤炼的灵魂,却透露出一点无助而又绝望的缝隙。切萨雷想到这里,也情不自禁的,被那种恐惧的情绪感染,甚至产生了一点似乎要战栗的错觉。因为他知道,自己已被朱塞佩点了名字,所以无论那件事情有多么可怕,他都唯有直面而已。
朱塞佩终于开口了,他继续用那种钝刀割肉似的缓慢的语调,一字一顿的补充道:
“我需要你,尽快,找到泽维尔。”
“好的,没有问题,我立刻派人去办。”
切萨雷听了他的回答,大脑不禁出现了数秒的空白,并被那位小少爷失踪的事情吓了一跳。但他还是努力集聚起自己的全部理智,并飞快的回应了朱塞佩的要求,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工夫可以用来发愣了。但他又想了想,忍不住要说出一些安慰的话来:
“朱塞佩,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但如果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觉得会对他的下落提供一点帮助。”
“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简短的说明。可是我要你单独去找他,不要告诉任何的部下,这件事情在你我之间解决。”
“在你我之间解决。”切萨雷无意义的重复了朱塞佩的话语,他知道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关于泽维尔的问题绝不是失踪那么简单。他从玄关的柜子里摸出了两块弹匣,放在桌上,示意卡洛去替他拿来外套。他一边把弹匣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一边听见朱塞佩说:
“对,在你我之间解决……切萨雷,请记住,这是我个人欠你的恩情,我一定会加倍感谢你的帮助。可是眼下,可是眼下我希望你把泽维尔当成你唯一的首领,你必须要找到他……”
朱塞佩说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切萨雷不敢挂断电话,只好拿着听筒等待着他的吩咐。他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然后他就听见那位顾问先生好像崩溃似的,带着沙哑的呢喃:
“哪怕你找到的是尸体,也要第一个告诉我。”
切萨雷一下子明白了所有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可以开始跑感情线了,嘤~
第28章Ch.27
这一切的事情,要追溯到更早的时候,早在泽维尔依照约定,把桑德拉送回公寓之后,回到褐石大楼里的时候。这位小少爷,站在朱塞佩办公室的门前,头脑里考虑着一个毫无营养的话题。
他想,桑德拉既然回家去了,他是不是也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和那位顾问先生终止这种奇妙的同居关系。但是,从一些实际的问题上来说,这样做其实毫无必要,甚至会产生某种欲盖弥彰的嫌疑。
然而泽维尔还是担心,朱塞佩,那个歇斯底里的工作狂,到底会不会一边在心底里咒骂着,一边和颜悦色的与他交流。如果放在以往,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引起他的注意,毕竟他不像朱塞佩,没有在别人心里安装着窃听器。可他现在却有些犹豫,迟疑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主动提起。
“泽维尔,你站在那里是要当衣架吗?”朱塞佩在阅读文书的间隙,抬起头来瞥了那位小少爷一眼,随即这样有些尖刻的批评道。他手上的钢笔依旧飞快的移动着,镀金笔尖在纸上划出刷刷的声音。而他的余光里,泽维尔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一点离开或走进的意思。
朱塞佩没有办法,只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边眼镜,用那双灰绿色的眸子盯着前方,准备和那位小少爷进行一些日常的,没什么实际内容的客套,
“你把桑德拉送回去了?”
“啊,是的。”泽维尔听了朱塞佩的话,立刻从那个毫无营养的问题里,猛的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又对那位顾问先生复述了一遍那来自桑德拉的,充满感激的致谢。
朱塞佩对此有些后悔,如果他知道泽维尔在他门前站着不动仅仅是因为头脑发呆,而不是因为什么可怕的企图。他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的,和那位小少爷进行这种意义稀薄得如同喜马拉雅山空气的话题。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和泽维尔斗智斗勇多了,进而针对那位小少爷,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被害妄想。他总觉得泽维尔不怀好意,觉得他心怀鬼胎,甚至那种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似乎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感情。
哎,很可惜,朱塞佩迄今为止,仍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而以上诸多来自那位顾问先生的险恶揣测的对象,泽维尔,却在复述那些桑德拉的话语的同时,想到了一个有些愚蠢的,却自认绝妙的办法。这个方法,之所以是有些愚蠢的,因为说到底,它实在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以泽维尔的个性,以朱塞佩的个性,他们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