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萨雷长大以后,与许多依靠巴罗内生活的少年一样加入了巴罗内的组织,成为一名专司打探消息的纽扣人。他很聪明,也很擅于表达自己的尊敬,这使他在短短几年间就成为了旧城区的角头,并深受朱塞佩的照顾与倚重。
而这位深受倚重的角头,拍着手上那装满了文件的牛皮纸袋,对朱塞佩抱怨说:“埃尔文·特纳,见鬼,你知道他有多受那些四五十岁太太们的欢迎吗?”
切萨雷说完,见那位顾问先生无动于衷,于是把文件袋递给了朱塞佩,又解释道:“但除此之外,中部农村出身,唯一去过的大城市是纽约,还被排挤的不像人样。顾问,我拿我的名声向你担保,这家伙完全没有问题,因为就算是挑卧底也该挑更讨喜些的。”
“混球,你的名声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朱塞佩挑着眉毛,并用意大利语尖刻的回答道。他接过切萨雷手中的资料袋,十指灵活的拆出了里面的文件,然后一面仔细的看着,一面从堆积如山的文书角落里摸出一包香烟。他单手抖出了一根,把细长的白色卷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他的手指很纤长,从那疏疏拢着的指缝里漏出一点上午的灿烂阳光。
切萨雷见了,立刻从口袋里拿出火机来,凑过去替那位优雅的顾问先生点上了烟。他看见朱塞佩在他凑过来的时候,轻轻的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然后那位顾问先生一歪脑袋,用一种轻柔的,好像情人低语般的声音对他说: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切萨雷听了他的话,丝毫不觉得一点温柔。他只是在心底里意识到,又有某个可怜的倒霉蛋将成为这位顾问先生调查的目标。但他还是努力的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可能的人物,或许是某个关系疏远的政客,或许是某个业绩不佳的员工,但总之,那个人都将面临一场灾难。切萨雷对此深信不疑,这也就导致了他在听到朱塞佩的回答之后,露出的那个傻瓜样的表情。
“你去好好的查一下艾伯特。”朱塞佩这样说着,并皱起了眉头,以表达对切萨雷那惊讶反应的不解。
很显然,艾伯特的灾难早就降临了,这位吃里爬外的大胖子也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是朱塞佩为什么还要提到他呢,提到这样一个大家都讳莫如深的人物呢?切萨雷觉得有必要弄清楚情况,他害怕自己没有真正理解那位顾问先生的意图,于是他说:
“我以为艾伯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朱塞佩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他明白切萨雷的顾虑,重启对于艾伯特的调查也就意味着明目张胆的撕那些老派人物的疮疤。可是朱塞佩不能放任巴罗内的钱被一个愚蠢的叛徒拿走,这将是对他最大的羞辱,于是他对切萨雷说:
“就在昨天,我怀疑艾伯特贪了一笔簿记点的利润。我让保罗,保罗·格雷科去调查这件事情,但我不放心他,也不信任他的能力。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下,艾伯特活着的时候有没有朋友,或者是不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些其他的勾当。”
“他没把钱交给他的老婆?”
“虽然艾伯特是个意大利人,纯正的意大利人。可是他已经干出过许多莫名其妙的,不像是意大利人会干出来的事情了。他不可能把钱给了他的妻子,见鬼,那个老太婆在一周前还闯进褐石大楼来敲诈我!”
“等……等等,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敢敲诈你?”
朱塞佩自己都笑了出来,他说:“在她气势汹汹的向我冲过来以前,我也是不相信的。”
切萨雷也笑了,但他随即就摆正了脸色,对朱塞佩说:“在下乐意为您效劳。只是这种讨人厌的工作,您必须要给我一些除了金钱以外的奖励才好,比如……哪天和我一起出门吃个饭?”
“没门。”
朱塞佩一口回绝了切萨雷的价码,并且抬腿踹了一脚他的膝弯,催促他立刻滚回旧城区里去工作。没穿皮鞋的朱塞佩踢人根本不痛不痒,但却足够使切萨雷逃命一样的离开办公室,并深深为自己的冒犯而感到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
miu重写太多嘤~
第16章Ch.15
实际上,就算是黑手党所经营的生意,褐石大楼与这栋大楼里的橄榄油贸易公司,也都和别的正经的营生一样进入了年末的假期。所有的办公室都收拾好了一年的资料,核算清楚一年的账目,然后欢天喜地的走出了那扇透明旋转的玻璃大门,以开启对一年辛勤工作的慰劳。
但很不幸,以上所说的人物,并不包括朱塞佩·里佐,这位歇斯底里的工作狂先生。而比起那放在桌边的,忠诚计数的台历,他的假日显得是那样渺茫而又遥遥无期。连他自己也是突然发现的,一旦到了放假的时候,他实际上根本无处可去。他的生活就同如他本人一样,只要离开了工作,也不过是个三十五岁的无趣大叔。
朱塞佩在唐巴罗内死后,为了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资料,退掉了原本在市区租住的公寓,然后义无反顾的搬进了褐石大楼三层的套间。他的这种勤勤恳恳态度的初衷是好的,结果也是好的,但有时还是会引发一些实质性的问题,比如在圣诞节假期的安排。但好在门卫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他愿意把边门的钥匙交给朱塞佩管理,并允许他在停业期间继续待在这栋大楼里面生活。否则,朱塞佩很有可能会成为黑手党史上第一个,因为过度勤劳而不得不在年末去住酒店的顾问。
然而不幸的是,门卫的好心并不能解决其他的困难,朱塞佩仍然在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感到焦虑。而其中主要令他烦心的事情,不出意外的,又是关于那位小少爷的琐碎日常。
泽维尔在全面战争的时候,出于他人身安全的考虑,在朱塞佩的安排下离开了巴罗内名下的房产,转而居住在安全屋里。但这位小少爷太会没事找事,他把一些来路不明的女人随意带回了房间,导致了当初那场街头飙车的惨剧和那个时至今日仍令朱塞佩后悔的约定。而在那以后,朱塞佩又因为实在没有空闲替他找住处搬家,只好让他暂时安定在了对角的空余房间,却没想到居然把事情拖到了此时此刻。
眼下,面对只有一把钥匙和冰箱里空空荡荡的窘境,朱塞佩只好说服自己尽快去和泽维尔商量,劝他在接下来的几天和自己一同行动。但无论是一同行动,还是劝说泽维尔这件事情本身,都令他感到一阵由衷的,堪称致命的心力交瘁。见鬼,他真的不想再和那个小混蛋,在私人生活方面,产生任何交集!
可现实又总是那样残酷而蛮不讲理。就在他处心积虑的想要和泽维尔好好的商量一下,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泽维尔却抢先一步出现在了他的门前。那位小少爷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带有浅灰色条纹的西装,打着明黄色的提花领带,品味依旧糟糕得可怕。但他那一头深棕色的短发却梳得异常整齐,泛着修饰良好的光泽,甚至可称得上精细。
朱塞佩有些莫名的看着他靠在门框上,很想拿起手边的钢笔扔出去,以破坏那种令人不快的视线和沉默的空气。尽管他已经习惯了泽维尔时不时做出的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甚至可以对此视而不见。但是比起那位小少爷自认英俊的打扮,朱塞佩还是从心底里觉得,那个从前一件衬衫穿一个月的小混蛋要来得可爱一些。
当然,只是一些,很渺小的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