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睡不着。
杨思远虽然开朗,但好像并没有很多朋友,他好像不喜欢交很多朋友的。
那现在……有人给他过生日吗?
他吃的一定是蛋糕吧?毕竟谁生日会吃火锅呢。
一年了,他会想到去年那个生日吗?
他还记得他那晚说了什么话吗?
他……
一切的猜想和没有回答的疑问,都以那个无法说出口的名字作为主语,好像从这个主语生发出来的东西都有一股魔力,牢牢地锁住李遇安的心神,让他除此之外想不到任何事情。
他居然还曾经试图忘记他,真是天方夜谭。
23号他在书店浑浑噩噩混了一天,晚上回来后才感觉轻松了些,耐着性子写了会儿稿子之后发现没有稿纸了,便要起身起身去买。
北方的冬天来得又急又快,十二月月末的时候已经是很寒冷了,西北风呼啸着拍打在玻璃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
李遇安的衣服很少,只有一件比较厚,可以抵御这种冷风。
他翻着衣柜,视线停留在了那件藏青色的外套上,然后盯着它看了会儿,最后忍住没有去触碰,又定住心神去找别的。
别的当然没有那件外套厚,但他不想穿那一件。
不仅不想穿,甚至不想看见,不想碰触。但他又不敢扔。
扔了的话……杨思远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证据还有什么呢?只有那些摸不到的回忆了。
或许他会穿着这件外套死去吧。他想。
他胡乱套了件棉衣,顶着寒风出去买了稿纸。
那些作文里的比喻虽然俗气,但还真是挺形象的。李遇安走在路上,冷风刮到他脸上,真的就如同刀子一般割过,仿佛脸上被割了许多密密麻麻的伤口一样,让他不断地感到刺痛,然后面部如同瘫痪一般僵硬。
冷风不停地往他衣服里钻,贴紧他的皮肤,从毛孔渗入,再侵蚀到骨髓血液。
不出所料,回了家没过多久,他就有了发烧的症状。
他也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上心,和平时一样吃了药继续写稿子,写完之后才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
23号马上就要过去了。李遇安右手举着手机,睁着眼盯着那个时钟,一动不动。
还有二十分钟。
十五分钟……
十分钟……
马上了。再忍一忍,这一天马上就会过去了。他搭在额头上的手缓缓握紧,指甲嵌到肉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但他不敢放松,他怕他一放松就会垮掉认输。
五分钟……过去了,就要过去了。
终于,当日期变为24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右手很快没了力气,握着手机摔了下来。
过去了。我没有祝他生日快乐。我忍住了。
他仍然睁着眼,只是这次没了焦点,愣愣地看着这眼前一团黑暗,仿佛被吸取了魂魄。
好一会儿过去之后,突然,他笑了一声。
笑声好像只有一秒,然后就是几分钟的沉默。
沉默过后,是他压抑的哭声。
他像是不敢让人听到一样,竭尽全力让自己不出声,但是那种喘息和抽噎却比放声痛哭还要令人心揪。
他在哭什么呢?
心脏突然一下子骤缩,然后猛然弹回,他条件反射一样蜷起身子,双手握拳紧紧抵在左胸。
熬过了这一天,可是有什么用……不过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