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远之前要么是失眠,要么是做噩梦。现在好了,一天考到晚,就等着晚上能够用好睡眠来恢复精神呢,结果还硬是睡不着,更平添了许多疲惫。晚上睡不着,白天就不清醒,不清醒的话就不能集中精力做题,做不好题就会剩好多作业留到晚上加班,一加班就又累了起来。这样一圈绕到头,绕来绕去,像个死循环一样侵蚀着他的神经。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天,当就快要二模的时候,杨思远晕在了卫生间里。
那天晚自习培优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写了几张卷子后就感觉脑子嗡嗡的,还觉得一阵恶心,喝了些水也不见好,呕吐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他估摸着是自己太累了,便想起身去洗手间洗个脸清醒一下。
当时已经快要上课,卫生间里已经没人了,他抹了两把脸,撑着水池深呼吸。
好想吐……不行……
胃里一阵阵翻滚,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他最终实在忍不住,扒着角落里那个老旧的水池边缘疯狂呕吐。食物、胃液、胆汁混合在一起,发出难闻的气味。
呕吐令他青筋暴露、面色通红,眼眶里也挤出了眼泪,他感觉自己简直要把内脏都要吐出来了。
吐到最后变成了浑身发抖的干呕,他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但恶心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这就结束了吧……结束了……
他打开水龙头,漱了漱口,然后按着胸口,一下一下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猛然间,一阵无比强烈的恶心感袭来,他被逼得再次干呕,只是这一次的作用比刚刚的大太多。他眼前突然一片黑,然后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水池边。
水龙头还开着,哗哗地流水。而水池的管道好像哪里漏了,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点点渗出来,很快整个地面便被淹没。
杨思远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浑身都是冰冷的。
他四肢僵住,动不了,只能睁开眼睛。
稍微感受了一下,好像双腿都被泡在了水里。
自己晕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间?有人发现过他吗?
微弱意识里,他只感觉到一阵绝望和无助。
我不会死在这里吧?
如果一晚上都在这里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死呢?
死……自己好像从来没想过死……
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就在他又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下课铃响了。然后许多脚步声传来,最后他听见有人喊了一句“有人晕了!”
这之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多少天的失眠之后,他终于沉沉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是个傍晚,屋里关着灯,拉着窗帘,一片昏暗。有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像是有人在做饭。
“唔……”他浑身都是麻的,根本没力气,动一下就会摔回去。
“妈……”他虚弱地叫道。
陈立玫听见声音便马上从厨房过来,坐在他床边,满脸的担忧终于退了下去。
“可算醒了。”她摸摸杨思远蜡黄的脸,长舒一口气。
“今天……我睡了多久啊?”他一抬手,看见手上贴着的医用胶带,问道。
陈立玫叹了口气,说:“睡了一天了。你同学发现你的,我让刘叔给你看了,没什么,说可能是吐得太狠,压迫到血管了。回来还发着烧……现在退烧了,没事了。”
杨思远听着她轻柔的声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厨房里给你熬着粥呢,正好醒了,等会吃一点。我先去看着,你再躺会儿。”陈立玫说,然后给他掖了掖被角便又回到了厨房里。
杨思远望着天花板,居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好久没有这样温柔地关心过他了。
父母与孩子的矛盾关系可能就在这里吧,冲突与关爱并存,爱与恨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就是不肯让双方干脆地、平和地将内心所想表达出来。
真是畸形啊。杨思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