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考试。”
低沉的声音仿佛从谷底传来,回响在他自己的耳畔。
“他的账,算我这里。”
第二十八章
天气骤然转凉,夜风吹来,常年掉漆斑驳的木窗“嘎吱嘎吱”响了两声,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边关老将,用尽全力也无法抵挡这寒风。
屋子里关着灯,只留挨着床的台灯亮着,照出床头一角。
左臂仿佛没有一点血色,青色的血管又如同没有肌肉脂肪的阻挡而凸显出来,显得手臂看起来到了瘦削至可怖的地步。
而在那苍白的皮肉上,赫然横着一条长长的血痕,那血痕像是被什么并不尖锐的东西划的,周遭泛着红肿的颜色,中间则是骇人的凝血,而那里面仿佛还包裹着细小的颗粒。
李遇安微微低头看着,右手从床上摸过一根装着清水的注射器,冲掉血痕上的那些颗粒,然后再用蘸着药水的棉签擦过。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停顿,像是在处理一件碎了又拼拼了又碎的物件,竟显得有些无情,甚至就算药水滴到伤口也都不皱一下眉头。
处理完毕,他取过绷带,嘴巴咬着一端,抻着另一头一圈一圈地缠起来。冷白的布料盖住了张牙舞爪的血痕,却盖不住它带来的疤与疼。
虽说已经习惯,但疼痛并不会因为习惯而少几分。他呼一口气,靠在床头,疲累地闭上眼睛。
会落疤吧……这么长,会很吓人啊……他心想。
不自觉地,他摸过厚厚的绷带,手指却又随着往上探去,停在了隐在短袖下的上臂,小幅度地来回摩搓着。
那里交叉着陈年的疤,提醒着他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抬手关了台灯,静坐着,然后突然睁开眼,往右边的床头望去。
黑暗中他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那里躺着一瓶药,可以让他安睡半生。
他就保持这个动作沉默了半天,最后转过头来,右手又覆上了左臂。
“李遇安……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终于出声,自言自语道。
“你知道吗……”
他倒是希望有人能回答他,但漫漫长夜里,只有风声与他作伴,也给不出他半个字作为答案。
联考的成绩和总排名已经出来了好几天,杨思远本以为自己在看到那个名次和分数时自己应该会激动、惊喜,但当他拿着成绩单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却只是松了口气,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
“路萱、杨思远、陈家桥,以上同学现在穿校服外套下来拍光荣榜啊!再说一遍……”
下午第三节自习课上,广播里传来教务主任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知,他念到“杨思远”三个字时,班里还有稀稀拉拉的一些掌声。
杨思远放下笔,礼貌地冲那些鼓掌的人微微鞠躬笑了笑,然后撸下袖子下楼去了。
“好,看这边啊,别眨眼啊。”
下午的秋阳温和地抚摸过大地,光线洒在杨思远的侧脸,相机“咔嚓”一声,将微风中微笑的少年定格。
大概一周以后,他的成绩和照片就会被放大打印在光荣榜上,然后挂到教学楼的墙上,接受来往学生老师甚至家长或赞赏或羡慕的目光。
“好了,拍完可以回去接着上课了哈。”
走之前,他又望向挂着光荣榜的那面墙。
工人们忙活着,正在拆卸上次月考后已经接近褪色的榜单。
恍惚间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也是这样的阳光下,榜单上一张冷淡的面容被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显得异常温柔。
“想喝奶茶了。”他回身,一边上楼一边喃喃道。
只是他很少与班里女生打交道,而自从樊琍走之后,他就失去了点奶茶的渠道。
“哎有什么好喝的,晚上再去嘛。”他自言自语道。
谁知他刚这样安慰完自己,下课后陈妙就跑上来找他,又将他叫了出去。杨思远默默流汗,心想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搞对象了呢,他这个中间人也做的够憋屈的。
陈妙先是寒暄性地问了问杨思远成绩作为开场,却被已经麻木的杨思远一句话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