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傅奕珩气笑了,捞过后座上常备的雨伞,拉开车门,撑起伞,好整以暇地站在车边等人过来。
车灯照亮两簇细密的雨帘,不断有大大小小的车辆从身边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脚。
雨声,发动机轰鸣声,太阳穴烦不胜烦的鼓噪声。
那人停在两步远的地方,深褐色的眸子在雨幕里像被洗过一样,亮得瘆人,赤.裸裸的热切和侵略意味发散出来,仿佛一匹饿了太久的狼,盯住傅奕珩的目光跟盯紧食物一般无二,一瞬不瞬,占有欲能化为实质。雨水从眉毛和眼睫上滑落,他抿着唇,不说话,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势在必得的野性。
这副样子,倒又跟四年前那个一无所有但自负轻狂的少年无限重合了。
傅奕珩本应停下来怀念一下,但他这会儿根本无法理智思考,对峙长达一分钟,他扔了伞,提气冲上去,给了小混蛋结结实实的一拳。
这一拳用了全力,能听到指关节与下颌骨碰撞的清脆声响,魏燃踉跄了一下,没站稳,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傅奕珩又攥着衣领把人拎起来,砸在沃尔沃的引擎盖上,滂沱大雨只花了一拳的时间,就把傅老师浇得通身湿透,额发散乱,不复斯文。
“不声不响,不告而别。”
“一条短信没有,一通电话不打,我以为你死了呢。”
“四年时间,他妈的就给我学会了伪造事故,按喇叭,开车堵人,无视交通规则,无视人命,长大了,活倒回去了是不是?”
每说一句,就是一记不留情面的重拳,有两下没对准,直接砸在了坚硬的引擎盖上,发出可怕的怦然巨响。
魏燃不闪不避,腮帮子已然麻木,嘴角被打破了,刚渗出血,就被强势的大雨冲刷干净,身上的衬衫被傅奕珩揪得提上去,露出大半的腰身和后背狰狞的烧伤,实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尽管如此,他的那双眼睛却在暗夜里越来越亮,可媲美来回车辆瓦数最大的探照灯。
挨揍的只需要躺着不动,揍人的反而累得气喘吁吁,胳膊都抬不起来。
傅奕珩撒完邪火,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推开人,揉着生疼的拳头,脚步虚浮地走回去。
一只手刚拉开车门,另一只更大更有力的手从背后伸出来,砰地一声又把门给霸道地砸上了。
接着,那只手就不容抗拒地握住他的肩膀,那人欺身贴上来,湿漉漉的胸膛抵着后心急遽起伏,另一只手迅速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转过头。
傅奕珩睁大眼睛,猝不及防地尝到了血和雨混合的独特腥味。
第58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更做不到实时同步。
傅奕珩蓬勃燃烧的气焰并不会因为一个全无章法的强吻而偃旗息鼓,一瞬的怔忪后,他铁青着脸,拍掉钳制住下巴的那只手,后仰着拉开距离。
他眯眼盯着魏燃,冷冽的目光里夹杂了无情的嘲讽和砭骨的审视。
魏燃被那眼神刺到,意味不明地舔了舔破裂的嘴角,他挑衅地挑眉,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水,放开人,喘息着退后两步。
“什么意思?”傅奕珩捡起被他扔掉的长柄伞,拿在手里拄着地,完全没有撑开来挡雨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魏燃单手把裤兜里的烟掏出来,烟盒湿透变形,往下滴着水,他不甘心地翻找,确定没有一根烟幸免于难,于是阴沉地低骂了一声,扔了烟盒。
傅奕珩环抱起双臂,冷眼看他像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般来回踱步。
“如果你问的是我为什么要突然吻你。”魏燃停在他面前,指了指天上,“天在下雨,你很性感,我想吻你。就这么简单。”
傅奕珩的舌头把腮帮子顶出一个思考的小包,然后点点头:“那我是否可以把同样的说辞,套用在四年前的那件事上?”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魏燃顿住。
火'药味弥漫,这次没有动用武力,傅老师回归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擅长领域。
文化人想要挖苦谁,杀伤力总能翻倍:“比方说,酒精作祟,我很虚弱,你临时起意,想趁火打劫。嗯,也就这么简单。”
魏燃没说话,垂头盯着那只被随手丢弃的烟盒,它泡在肮脏的雨水里,逐渐变得糟烂恶心,就像这从一开始就与原意背道而驰的重逢场面。
他闭了闭眼,彻骨的凉意攫住垂死挣扎的心脏。
傅奕珩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既然见了面,晚是晚了些,但该说的话得说明白,该表的态也得表清楚,一直拖下去不是办法,藏着掖着更是愚蠢至极。是非曲直说透了,往后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是揣着芥蒂装糊涂,都好有个像样的结局。
“你知道人和兽类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雨水冲刷着那张血色稀缺的面孔,使它看上去冷漠如冰霜,黑沉的瞳眸敛住光芒,里面正持续发酵着锥心刺骨的寒凉。傅奕珩自问自答,语带讥讽,“兽类是自由的,兽群里唯一的通行法则是弱肉强食,它们的行为完全遵循原始本能,只要够强大,就像你说的,想做什么就做了,就这么简单。人就复杂多了,我们进化出了倒霉的自制力,受礼教和律法的约束,不得不把不堪的欲望包裹起来,加以粉饰。这就是为什么,人类歌颂两厢情愿的爱情,而野狗只想着随心所欲的交.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