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程度,让人怀疑是用左手写的。
事实上,魏燃确实是用左手写的,毕竟傅奕珩教过他,批改过他的作业和试卷,多少对他原有的笔迹有点印象,为了不露馅儿,他煞费苦心。
什么人交流靠文字?难道邻居是个哑巴?不对,哑巴还会比划手语呢,不会连面都不露的。是不愿意见人吗?
很快,那条胳膊缩回去,半分钟后,对方自行给出答案:抱歉,我社恐,这种方式能让我自在些。
傅奕珩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放下花一诺,从外套内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拔了笔盖,边口头大声解释来意,边在那个本子上写写画画起来。
“先生,虽然冒昧,但我想请您帮个忙?”
本子从敞开的门缝递进去,傅奕珩拍了拍花一诺茫然的脑袋,百万在他怀里同样茫然地瞪着浅褐色的圆眼睛。
本子很快再递出来,对方的措辞很礼貌:“请说。”
“是这样,我们帮小猫找家找了一下午了,实在无法,想请您暂时扮演这只小猫的主人,当着我家小孩的面,把猫交还给您,了却他的一桩心愿。麻烦您帮忙照看一阵,过后我会找借口出来把猫接走,另行安置。”
一口气写完请求,傅奕珩还在末尾画上双手合十表示拜托的简笔画,言辞恳切,父爱拳拳。
魏燃透过玄关视频,注视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一时说不清内心涌动着的情绪是嫉妒还是什么。
片刻后,他抿起唇,执笔:把猫给我。
看到对方应答的刹那,傅奕珩是有些意外的,他跟这位邻居素未谋面,从没有过任何交集,请对方帮忙也是存着试一试的心态。
大城市里总是人情淡薄,三五年过去,隔壁住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说不清,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愿意平白无故接受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靠谱的请求。
据说患有社交恐惧症的人大多是心地善良的人。
此言不虚。
傅奕珩于是高兴地编了个圆满的结局,说给小朋友听。
花一诺听了,愁云惨雾的小脸立刻放晴,双眼放光,抱着还在懵圈的百万转起圈来,欢呼雀跃。激动完,他克制地压下上扬的嘴角,语重心长地拍起百万的脑袋:“我就知道,你的主人不会不要你的,你不是被抛弃的,小淘气鬼,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听见没?”
小猫无辜地眨巴眼睛,有些惶恐。
“好了,该跟百万说再见了。”傅奕珩一直蹲着,宁和的视线始终保持与小孩平齐的高度。
离别时刻,小孩子又有些舍不得了,他搂紧了猫,又抬头看看那扇陌生的门,目光闪烁,左右为难。
“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好的吗?”傅奕珩的语气不疾不徐,像溪涧清风。他没有催促,哪怕是个七岁的孩子,也有权利用他自己的方式和节奏来认真告别。
告别,贯穿了人的一生。从小到大,我们都正在经历或即将经历大大小小的离别,有人做好了准备,有人没有,有人拿得起放得下,有人这辈子也学不会如何体面地说再见。
某个人没学会,傅奕珩也没有。
“记得,我们说好了,要帮小猫找到家。”
花一诺小小年纪,性格却比这群人模狗样的大人酷多了,他低头吧唧一声亲了百万一口,温柔小心地摸了摸它萎缩的瘸腿,然后亲自把它送进了敞开的门缝中。门后一双等待着的大手接过了柔软的小猫,还轻轻握了握小男孩的小手,无声地表示感谢。
花一诺失落地收回手,发现手心里躺着一颗金灿灿的巧克力。
顿时,他咧开嘴笑了,冲傅奕珩美滋滋地炫耀糖果,低声说:“我觉得邻居大哥哥是个大好人。”
“是呀,这下你放心了吧?”
“放心!温柔爸爸,以后我还能来看小猫吗?”
“唔,这得问问小猫的主人同不同意,我可不能保证。”
傅奕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冲那扇门比了个大拇指。
回了家,花一诺要跟他那两个在外面逍遥快活的死鬼老爸视频,傅奕珩照做,发送了视频请求,就把手机递给了他。
嘟嘟声没响两声,那边就火速接起。
“哈哈哈哈哈,我家千金,想爸爸了?”周傲夸张的笑声传出来,他刚下飞机,正拉着行李箱狂奔,行李箱的轮子摩擦着地面都快冒火星儿了。
花一诺坐在沙发上,荡悠着两条细细的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小脑袋:“想,今天特别想。”
花娆到底最了解自家儿子,平时可没这么乖巧说好话的时候,他抢过手机:“阿珩,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花一诺怎么好像情绪不太对?”
“今天发生了好事。”傅奕珩在一边挽起袖子,准备晚饭要用的食材,“热心千金帮助走失小猫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