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爸爸?
过了一会儿,他摇下车窗,点了根烟,骨节分明的手夹着烟伸出窗外,抖落烟灰。
烟灰落地,引擎声轰然响起,黑色宾利像只失控的疯狗往前狂奔。砰的一声,炸开惊天巨响,刺耳的刹车声与路人此起彼伏的惊呼中,它一头撞上前方沃尔沃挺翘的屁股,直把整辆车往前推出了停车位。
超市里,傅奕珩就到底买含糖量多少的巧克力才能有效避免蛀牙这一伪命题而跟花一诺僵持不下。透过嘈杂的人声,广播里传出紧急通知:“车牌尾号为147的香槟色沃尔沃车主,听到广播后请速速赶往停车场,您的爱车卷入重大事故……”
“温柔爸爸,广播里说得好像是我们的车。”花千金拽了拽傅奕珩的袖子,小脸上满是担忧,“什么是重大事故?”
“嗯……我也不太清楚,好好停着的车能出什么重大事故?”
傅奕珩沉稳地嘟囔完,丢下巧克力和满购物车的零食和食材,抱起小男孩,风一般冲出商场。
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围观群众时,傅奕珩心里咯噔一声,第一个念头是:该不会是他的车在大太阳底下自燃了吧?
自燃就自燃吧,万一误伤到路人……
这么一想,更紧张了。所以等他抱着孩子,拨开人群,看见那辆车屁股被撞得凹进去、尾灯塑料罩散落一地、看了第一眼没勇气看第二眼的沃尔沃时,第一反应居然先是松了口气。
没自燃没误伤,谢天谢地。
刚谢完,立马气不打一出来,心疼坏了。
哪个天秀盲僧出来祸害人,停个车也能撞上来?还避开会动的,撞个静止物?这技术含量,跟开车擂上电线杆儿有得一拼。
再看那辆肇事宾利,引擎盖儿都翘了起来,冒着白烟,安全气囊弹开,前挡风玻璃碎了一块,惨状不落下风,只有更胜一筹,傅奕珩顿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平衡。
“您是这辆沃尔沃的车主吧?”这时候,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递出名片,“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经理刚拿到驾照,犯了个新人都会犯的错误,误把油门当成了刹车。您那边的车险是哪家?这样,不走保险也行,也不用定责了,修理单一出来,我们直接划款赔付。”
傅奕珩上下打量他一眼,中年人从头发丝儿到纤尘不染的皮鞋尖都透着股精英味儿,很难想象他的上司是个缺德带冒烟儿的马路杀手。
“我怎么知道修理单出来之前,你们不会跑路?”傅老师提出合理怀疑。
“傅先生说得对。”那位中年精英眯着眼睛笑得跟乐善好施的弥勒佛似的,“所以我们刚刚已经汇了一笔钱到您的账户,多退少补,看在我们经理的诚意上,您看这事儿是不是……?”
听完,傅奕珩后背直接竖起了寒毛:“不是,你知道我姓傅?”
“你还知道我的账户?”
“你们经理是谁?窃取个人信息可是犯法的。”
花一诺听不懂大人间在说什么,但听得懂傅奕珩一反常态严厉起来的语气,他紧张地搂紧了温柔爸爸的脖子,大眼睛一转,注意力被前方轿车后座里的男人所吸引。
那个大哥哥天下第一帅。小孩儿立刻用他只开发了七年的脑袋瓜下了结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咧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嘴巴,冲帅哥哥甜甜一笑。
帅哥哥被他灿烂纯真的笑容晃花了眼,神情一怔,眸子里闪过不可名状的暗色,他抿紧僵直的唇,面无表情地扭过头,黑色车窗缓缓上升。
帅哥哥好凶,不搭理人。花一诺委屈巴巴地耷拉下小脑袋,趴在傅奕珩肩上黯然神伤。
“不至于不至于,犯法不至于,我们只是知道而已,可没做过什么奇怪的事。”中年人笑得更和气了,耳朵里的蓝牙耳麦发出简短的指令,他保持着一贯的商业微笑,略微弯下身子上前一步,朝旁边一辆商务车努了努嘴,“等阁下的车修好了,能否赏脸吃个便饭?作为事故责任方,给您带来诸多不便,我们想亲自赔礼道歉。”
傅奕珩朝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看见,蹙起眉。
车内的人却如临大敌,被他一晃而过的犀利眼神逼近了角落,心脏熬过四年的沉寂,终于在此刻复苏,重新跳动起来。
动静太大,鼓噪得肋骨发疼。
这疼痛牵动心脉,很快,蔓延至整个胸口。
我遵守承诺回来了,傅老师,您一点都没变。
魏燃闭上眼睛,卸下全身气力靠上座椅。他垂着手,小臂上被碎玻璃划出的口子没经过处理,往外汩汩淌着鲜血。隔绝外音的车厢内,一点点声响都被放大,血顺着指尖一声一声滴下来,配合扑打在面上的空调冷气,恍惚间,如遭凄风苦雨的洗礼。
我回来了。但您好像已经忘了我,拥抱了新生活。
第54章
何延泰处理完这场蓄谋“车祸”,微笑着目送傅先生抱着孩子重新返回商场,回头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快步走向他开来应急的商务车。
拉开车门,车内强劲的空调冷风冻得他一哆嗦,他歉意地搓起手:“经理,傅先生他拒绝了我们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