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我申请走读。”
傅奕珩撩起眼皮:“你确定?”
“我确定。”
傅奕珩就放下了筷子,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一副正经约谈的架势。
“据我所知你家住在老城区,想去最近的地铁站需要搭公交,少说四站路,地铁到学校四十分钟,前后等车的时间算上,也就是说你每天早上从家里赶过来起码得一个小时,时间、精力、交通费,都是成本。”他把现状一样一样罗列出来,最后总结陈词,“以上,我建议你还是住校比较合适。”
“我不回家。”魏燃一句话就把人噎了回去。
傅奕珩奇怪了:“你不回家住哪儿?”
魏燃扒饭扒得利索,还一点不耽搁说话:“不住校是因为我要去网吧打工,哦,就上次你过来找超子的那地儿。网吧老板是个好人,本来已经辞退了我,回头我跟他说我已经把债给还清了,那群放高利贷的绝对不会再上门找麻烦,他听完就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去继续干。”
“白天上学,晚上还要打工,什么时候睡觉呢?”
“晚上值班的还有一名同事,我值上半夜,他值下半夜,大概也能睡上个三四个钟头,够了。”
“够什么够?”傅奕珩皱着脸,极其不赞同,“你这样会把身体搞垮的魏燃。钱不够我可以借你,身体……”
“老师。”魏燃打断他,“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是够多的了。
傅奕珩脑子里这么想,嘴巴却进入了叛逆期,偏偏反其道而行:“老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魏燃苦笑:“可我不只我自己一个人,我还有家人要供养,再怎么厚脸皮,也不能拖家带口地赖上你,您说是不是?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自己的路,还得我自己走。”
魏燃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像个17岁的孩子,活得太成熟太通透,反而让人心疼。
自己的路自己走,这话太对了,对得让人无从反驳。
傅奕珩深深吸进一口气,感觉肺脏抵住肋骨内侧,憋闷不已,他重新执起筷子,嘴里心里都不是滋味儿,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心下嘀咕:可你的这段路,也太难走了。
……
第二天,魏燃拖着疲软的身子溜达进教室,一抬头就看见刘颖超那厮撅着圆滚滚的腚,趴在自己桌上。
魏燃一个没忍住,抬脚就踹了过去:“大早上的,研究什么呢?”
刘颖超嗷一嗓子,捂着屁股跳开:“打招呼就打招呼,别动手动脚的,注意点儿影响行不行!”
“说得好像我乐意踹你屁股似的。”魏燃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里泛水花,“起开,太困了,我补个觉。”
“别,先别忙着睡。”刘颖超挪开他日益丰满的身躯,露出背后的课桌,满脸放光地挤眉弄眼,“你先解释解释,这是哪位小女生给送的爱心小饼干儿?”
“饼干?”
魏燃拎着包走过去,发现自己桌上还真有一袋吃的,拿起来打开袋子闻了闻,黄油曲奇,再看包装袋上印着的卡通小白兔,应该是出自某位神秘的萌妹子之手没错。
“谁送的?”魏燃熬夜没胃口,但还是被黄油的香甜味儿给勾出了馋虫。
“你问我?人又不是给我送的我能知道?”刘颖超眨巴眼睛,“对了,还有这个。”
他弯下腰,又从魏燃空荡荡只有几张卷子的桌肚里掏出一只打成了结的粉红色纸条,献宝似的奉上,并大胆臆测:“这绝逼是情书!”
魏燃并起二指,夹起那只纸条,坐下来把交叠的双腿放到桌上,淡定展开。
“我说哥,你可太有魅力了,开学这才第二天,就有妹子春心萌动了,又是爱心小饼干儿,又是粉红小纸条的。啧,三年了,怎么就没人挖掘一下我这个宝藏男孩呢?明明我也长得挺帅啊,还多金温柔,心地善良……”
刘颖超在一旁边吹彩虹屁,边顾影自怜,倏地听闻魏燃冷冷地哼笑了一声,那不爽的语气,让他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回头,就看见魏燃撇撇嘴,收拢五指,把那封粉红情书团吧团吧揉成纸团,手腕一转,反手就是一个漂亮的后抛,纸团准确无误地灌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连个响儿都没有。
“怎么了?”刘颖超直觉不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魏燃开始干嚼黄油曲奇,眼也没抬:“没什么。”
刘颖超没理他,做朋友也不是一两年了,深知这位哥心里贼能憋住事儿的尿性,横竖怎么问都撬不开口,刘颖超索性自食其力——趁着魏燃被食物短暂地吸引了注意力,他转头就偷偷去翻垃圾桶。
骚粉色的纸团还挺显眼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刘颖超悄摸摸展开,只瞟了一眼,火气立马就从丹田蹿起,滋啦一声直烧到天灵盖。他举着皱巴巴的纸,砰地一声踹倒了自己摞满书的桌子,涨红着脸,面目狰狞地怒吼:“这破纸条是他妈的哪个龟孙子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