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过你说不过你,都给我绕晕了,你不兼职教语文简直屈才。”李鼎投降认输,然后巴巴地捧着保温杯过来蹭咖啡,抿一口满意地咂嘴巴,“到底还是这么现煮的香,味儿醇。”
傅奕珩得意地耸了耸眉毛:“是吧?什么东西只要花了功夫,都能出点成果。”
李老师点头认同,虚心求教:“那为什么我花了那么多功夫,班里那帮兔崽子一个个儿的还是考芝麻大那点儿的分数?”
傅老师仰天眨眨眼,不说话了。
李鼎就觑着他无语的样子乐呵:“看吧,付出不一定回回都有回报的。不说这个,今天带了啥小点心?”
真要细究起来,傅奕珩骨子里是个活得很精致也很有腔调的人,用旁人的话来说就是矫情,特别追求生活的品质,也不怕麻烦,没事儿就现煮个咖啡,亲手做点烘焙糕点,糕点分成小份儿装在卡通造型的小袋子里带来办公室,见者有份。
其他老师跟着沾光沾成习惯,吃完午饭就来角落里讨零嘴儿。
办公室里老师们的座位看似随意,但其实大有讲究。
资历越深能力越强,办公桌就越朝面向阳光春暖花开的地带靠拢,相反,则只能往角落里安排。傅奕珩在研究生实习阶段来这里任教,前后也才四年不到的时间,虽然能力突出,但经验不足,跟那些动辄十几二十年教龄的老牌教师相比,他顶多算得上是个新锐。
新锐这种存在,头几年锐着锐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始钝了。
而傅奕珩实在也当不起新锐这个词儿,他从来就没有锋芒毕露要戳谁的意思,乐得在角落里低调地倒腾自己的生活,煮煮咖啡分分小饼干。
但今天没有小饼干。
“没带,这两天批试卷讲试卷忙着呢,没空做。”
李老师拍着肚皮沉吟一声,略显失望地挪回去,继续钻研教案。
傅奕珩拿无名指搓了搓眉心,他每次说谎都会做这个小动作。
事实上,他今天确实带了一小袋巧克力曲奇,两天前做好放在冰箱里的存货,但那是预备着晚上拿给魏燃的。
那孩子可怜,也不知道每天能不能按时吃上饭。
傅奕珩失笑,他觉得自己同情心泛滥,跟个瞎操心的老父亲似的,跟半路遇上的野儿子也不熟,不熟就算了,对方还是个不靠谱的惯骗。
小骗子年纪小,嘴上却不愿承认自己小,还编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混淆视听,可惜他骗术再怎么高明,身份证上的那串数字不会帮着忽悠人。
也不怪傅奕珩偷看他的身份证,昨晚酒店办入住,前台小姐看魏燃人事不省怕出什么岔子,说什么也要察看他的证件,傅老师搜遍他全身,从小破钱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抽出那张半新不旧的身份证。
证儿上明明白白写着,魏燃小朋友还有半年才正式年满十八岁,这会儿实打实是个未成年。
傅奕珩刚刚在电话里没戳穿,就是想看看这小子能瞒到什么时候,以及,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非想不开要隐藏真实年龄。
傅老师想不通,魏燃就像一团迷雾,太多小秘密,看不透。
晚上第二节晚自习,最后去班级里晃悠了一圈,几个学生拉着傅奕珩问问题,傅老师觉得这道题上课的时候没讲透,顺手占用了几分钟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解题思路,点拨了两句。
要问争分夺秒哪家强,数学老师不遑多让。尤其当数学老师还是班主任的时候,幸运女神早就抛弃了悲惨的六班子女。
讲完题,通体舒畅。
傅老师捏着粉笔头看看手表,已经八点一刻。
“老师,要约会就赶紧的啊!表都要给你瞅开花了!”后排的刘颖超在前后几个女生的怂恿下,没大没小地大声打趣。
傅奕珩也不恼,拍拍手上的粉尘:“我要去干什么你又知道了?”
刘颖超扯着嗓子喊:“我算的!老夫掐指一算,咱马上要有师娘了!”
话音一落,全班暴动,搞事的口哨声此起彼伏。
傅奕珩简直气得笑了,作势要拿粉笔头丢他:“有这神通还参加什么高考,摆地摊儿算命才是你的出路啊少年。”
“哎呦。”刘颖超看见他手势,连忙埋头捂脸,嘴上不肯停,“傅班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还拿粉笔丢人!啧,真疼,疼死我了。”
傅奕珩拆穿他:“瞎叻,就你这演技还是别出去摆摊儿了,我怕你糊弄不到人家反而挨揍,粉笔明明就还在我手上,你说说看你到底哪里疼?”
全班笑成一团。
这一笑一闹的又耽搁不少时间,傅奕珩把车开出校门时已经过了八点半,不出意外,十点前赶到日料店绰绰有余。
前提是不出意外。
开到半路,有个电话打进来,切断了那首张学友的《秋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