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魏燃向后仰倒,半躺进沙发里,一只手撑着太阳穴,一只手搭在肚皮上,像只犯了困的迷糊小野兽。他闭上眼睛,两秒后又再张开,这细微的开合动作一直持续到骚乱终歇,视野里只剩下一个人。
天旋地转中,所有感官都像是罩在一层奇异的迷雾里。
混沌中,仅剩的那名勇士走近了,居高临下地看他,表情藏在迷雾里无从分辨:“我还没付你钱,你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魏燃感觉眼皮有千斤重,懒洋洋地启唇:“什么钱?”
“那瓶兑了矿泉水的轩尼诗。”
“哦……”魏燃恍然。
原来傅老师杵在那儿不肯走是为了付酒钱。
这人怎么总是追着他要还他钱……
魏燃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确信不至于眩晕的程度不至于昏厥之后尝试着迈出一只脚,这一脚的感觉宛如踩进两丈高的棉花,踉跄中他绊到桌腿,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前扑倒。
然后理所当然地,他撞进身边那位绅士的怀抱,腰身被两条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一个无限接近拥抱的姿势。
魏燃的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他说不清楚,这一偶发事件里“纯属无意”的比重到底占几成,当然,这不是说他摔倒这件事就是一早预谋好的,他本人也是在嗅到那阵男士香水的清淡尾调时才蓦地怀疑起自身的动机。
“怎么突然就醉成这样?”傅老师的语气难掩诧异,他伸手覆上魏燃的额头,摸到一片滚烫,惊呼出声,“你是不是病了?”
魏燃知道这种高温不是病理性的。
他不客气地拍开那只表达关怀的手,挣脱出傅奕珩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傻子,那杯酒被下了药。”
“下了药?什么药?就你刚刚从我手里抢过去的那杯酒?”傅奕珩的音量陡然拔高,他追上来,扶住晕晕乎乎差点拿鼻子跟柱子硬碰硬的魏燃,语气里染上焦急,“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去厕所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魏燃艰难地转过身,脊梁骨戳着冷硬的墙,沉重的身子不断往下滑,跟陷进沼泽里怎么也爬不上来的遇难者似的,他仰着头喘气,双眼迷蒙,“但是我现在有点困。”
“困?”傅奕珩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话有点吃力,“除了困呢?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不舒服?”
魏燃虽然瘦,但骨架大,个子跟傅奕珩差不多,这么大个人把全身重量都压上来,膝盖弯曲往下跪倒的同时手还死死攥着傅奕珩后背的衣服,那力气,活像是溺水之人在气绝之前抓住了湖面漂着的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
傅奕珩有点招架不住,这他妈的比举起最重的那只杠铃片还累!僵持了能有五分钟,傅老师明智地选择了放弃,大势所趋,他也跟着认命地蹲下来。
通往厕所的走廊里,俩人面对面一蹲一跪,诡异的姿势看着像是什么神秘仪式。
此时恰好有人经过,傅奕珩有点没脸,把头埋得低低的,直接埋进了魏燃的颈窝,嗅到烟草、酒精和汗水混合的气味。
意外的并不怎么难闻。
“别担心,我睡一会儿就好。”姓魏的把脑袋砸在他的胸口,彻底把眼睛闭上之前,居然还抬手摸了摸傅老师后脑勺的头发以示安慰,并且草率地给自己下了诊断,“安眠药而已,算个屁。”
……
拜屁都不算一个的安眠药所赐,魏燃难得地睡了个死沉死沉的好觉,醒来时无辜迷茫无从聚焦的眼神里,满载着今夕是何年的懵逼。
从房间严格按照业内标准导致千篇一律的装修风格,雪白的床单,一次性的拖鞋,以及床头柜上的顾客建议簿来看——他应该是被扔在了某个快捷酒店。
衣服还是昨天那套,从头到脚完好无损。
环顾四周,聆听寂静,确定空间内只有他一个人。
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怎么着,魏燃抱着昏沉的头颅坐起身,他双腿一荡下了床,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正午阳光袭来,照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靠。几点了?”
他揉着眼睛转身,到处翻找起自己的手机。
刚好手机就在置物架上自己震动起来,魏燃扑过去,先是瞄了一眼时间,大脑飞快地得出结论:日料店的兼职已经迟到了近一个小时!
接着他一头冲进洗手间,挤着牙膏按下免提键,把牙刷捅进嘴里时,口腔里还残存着安眠药苦涩的余味,他不爽地皱眉,开口就甩出一句:“长话短说,我赶时间。”
对面的人被他简明扼要的问候噎得半晌没吭声。
一直到魏燃洗完脸,关了水龙头,手机里才传出人声。
“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