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人不会用年龄来推断一个人的心智。”魏燃回答。
“但年龄能告诉我你有没有年满十八岁。”好看的脸拥有两瓣形状优美的唇,翕张间吐出音律好听的语句,“以及我需不需要就未成年最好不要吸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等系列话题进行无意义的例行赘述。”
“既然知道无意义,劝你还是省点口水。”
魏燃维持着躺在台阶上的姿势,傅奕珩蹲在旁边低头看他。
“这只是教育工作者的社会义务。”傅老师耸肩,眼神飘忽一会儿又转回到少年唇间衔着的香烟上,“你还没正面回答我。”
魏燃没说话,将香烟抽出来,娴熟地抖了抖烟灰。
傅奕珩耐性地等候着,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要多少有多少。
等香烟走完它短暂的一生,火光在金黄色的烟蒂前意犹未尽地止步,魏燃挺了挺胯,单纯靠腹肌力量把自己拎起来,歪着头问:“你真的只是想确认我够不够年纪吸食焦油和尼古丁?”
傅奕珩答得很坦然:“不然呢?”
“我以为你想泡我呢。”
“我不泡未成年。”
“要是成年了呢?”
魏燃的目光自下往上,直勾勾地落进傅奕珩跳跃着火光的眼睛里,后者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抵达眼周,漾起轻微如涟漪的细纹。
“那得看上帝的意思。”
“哦……缘分。”魏燃揉搓着下巴,卷着嘴角问,“你又回来干什么呢傅老师?”
傅奕珩提起里面睡衣的裤脚,也在冰凉的台阶上坐下:“回来把饭钱还了。”
魏燃挑眉:“只是还钱的话,在微信上说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话里带刺,是回应傅奕珩那时候在电话里的避而不见。
“还是当面还吧。”傅奕珩把落到额前的刘海往后拨了拨,苦笑,“不然我怕你忙起来,又晾我十天半个月。”
“真是奇了怪。”魏燃掏出手机,划亮屏幕,“这年头,还有上赶着还钱的。要都有傅老师这样的觉悟,那些放高利贷的估计都活不下去。”
傅奕珩看他:“正常人不会管放高利贷的借钱。”
魏燃弹走烟头,把手揣回兜里,扯了扯两侧脸颊的肌肉,淡淡地回道:“正常人也很少有穷途末路的时候。”
穷途末路。
傅奕珩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对这四个字缺乏真实体验,但这不妨碍他自行发挥想象力填补实践上的空白。
富人有千万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千万穷人的生活方式却都雷同。
那一刻,年轻人身上背负的孤寂与无助就好像一件湿透了的沉重雨衣,他屈起膝盖静静地坐在那儿,月光从另一边射来,斧凿般挺直的鼻梁在侧脸上投下阴影,雨衣上的雨水从他脚边蔓延,沾湿了傅奕珩的鞋底。
许多年后,傅老师回想起这个月凉如水的夜晚,都不得不放下身段甘心承认,他被这位年轻人周身散发出的气质所吸引,一切看起来截然相反的形容词在他身上被巧妙融合,成熟与青涩,明朗与懵懂,要命的倔犟与真切的宿命感。
应该存在的界限一旦模糊,人的情感与判断就很容易受到影响。
傅奕珩尝到嘴里的唾液带着杏仁般的苦味,开口问:“多少?”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对方居然也能无缝对接:“两千。”
傅奕珩愣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微信转账转了两千。
尽管他昨天刚打电话跟日料店确认过,那天的账单金额实际上是一千三百零八块。
叮咚一声轻响,是转账成功的确认短信。
魏然低头在屏幕上点点画画。
傅奕珩开始觉得自己的同理心与共情能力显得有些可笑,再问:“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那天桌上有两枚戒指?一对的,素圈儿,没有花纹。”
魏燃的手在兜里动了动,转过眼珠看他,摇了摇头。
傅奕珩点头:“没关系,都是该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