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小孩儿。
“嗯,你好。”傅奕珩应声,仰靠进椅子里,手里玩弄着钢笔。
“您的身份证儿在我这儿。”对面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一口一个您,“昨天我帮您垫付了饭钱。有空您来店里取回证件吧。”
“多谢。”傅奕珩也是不咸不淡的语气,他对不熟的人惯常都是这态度,“我就不特地跑一趟了,饭钱我微信转给你,你把身份证快递给我就行,邮费到付。”
说完,似乎是觉得自己说话过于生硬,结尾细心地加上一句:“麻烦了。”
对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任何非面对面的对话,只要一方稍稍停下,都会显得尴尬或者别有深意,傅奕珩怀疑是不是自己急于划清界限好掩盖醉酒出糗的企图过于刻意,对方有所察觉。
好在这段沉默维持的时间只有几秒,不那么难捱。
“行吧。”
两人同时挂断,傅奕珩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傅老师把手机搁在桌面显眼的位置,一直竖着耳朵留意着好友申请的提示音,他是个不喜欢拖拖拉拉今日事今日毕的行动派,可这回偏偏碰上个慢性子。他明明已经在电话里告诉对方自己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动动手指复制粘贴一下就能搜到,但对方貌似很忙,迟迟没有音讯。
魏燃确实很忙。为了赚钱,他身兼数职,每天忙得跟个永远停不下来陀螺似的,转起来能跟地面摩擦出火花,再加上傅奕珩转脸不认人的态度让他有点不爽,好吧,是很不爽。
他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爽,傅奕珩虽然不热络,但也没说错话,客气疏离,想想很容易理解,无非就是避免见面呗。这也正常,现在人干什么都图一方便省事儿,见面的话就免不了寒暄,免不了说几句客套话,而且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不必要的社交,动嘴皮子都嫌费劲。
魏燃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嘶了一声,把手机揣回屁兜。
那就晾着呗。他吹了个曲里拐弯的口哨。看谁先沉不住气。
两天后,没身份证很没安全感的傅老师投降认输,主动根据对方的手机号搜到关联微信。
微信头像是一丑不拉几的花猫,正张大嘴巴打哈欠,背景是昏暗的小巷,傅奕珩觉得这巷子有点眼熟,但这座古老的城市里多半的深巷都长一个样儿,就算住里面成天路过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微信名称应该是真名,叫魏燃。
魏燃。
名字好像也有点眼熟。
傅老师顿时就有点凌乱,越发对酒精伤脑会降低智商这一言论深信不疑,他甩甩发涨的脑袋,点了好友申请。
又隔了两天,申请才通过。
当时是凌晨,傅奕珩睡到一半,像是预感到什么,突然从梦中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就伸手去捞床头柜上的手机。
上面显示五分钟前对方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第一句话说啥呢?傅奕珩发了会儿呆,是问他这几天干嘛去了怎么不加他好友要回饭钱,还是质问他难道几天都不看微信是不是成心晾着他呢?
等回过神,已经被对方抢占了先机。
“还没睡?”
没头没尾的问话,傅奕珩嗤了一声,显得他们有多熟似的。
他忽然后悔起微信转账这个决定了,他当初就应该直接要对方的银行卡账号,直接打钱就完事儿了,搞得现在这么麻烦。
“睡了,这会儿又醒了。”他如实回答,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还礼尚往来,“这么晚还不睡,很忙?”
“忙。”
简短的一个字。
“那你先忙?”
“行。”
“熬夜伤身,注意休息。”
对方没回。
傅奕珩瞪着黑暗中发光的屏幕:……
他加人微信是要干什么来着?为什么他要关心一个陌生人熬不熬夜伤不伤身?难不成失个恋喝个酒,人就跟着傻了?果然打击太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