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此刻,老观主又对着草团对面桌子上放着的酒壶传道授法呢。
即便师兄长们说师父一生如此,还守着那酒壶不曾离开道观一步,可他还是不太习惯眼前这样的画面。
静谧的夜里,这一幕实在瘆人。
小道士打了个寒颤,朝着师父深鞠一躬,便轻手轻脚的出了观主院落。
院门合上、小道士离开的一刻,立即便有一道清朗却哀怨的声音,于正堂屋内响起。
尽管正堂里只有老观主一人,这年轻的声音,却绝不是正朝着酒壶讲堪舆之术的老观主的声音。
“好闷啊!”清朗的声音幽幽咽咽,竟似是从那酒壶中传出。
“闷就好好跟我学相地风水术。”老道士听到这声音,立即伸手在酒壶上摸了一把,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酒壶平平无奇,铜壶外尽是斑驳,一看就是一个人随身携带,磨旧了的一把最普通酒壶。
壶中鬼魂听到老道士的话,心里更烦。
十几年如一日,天天就学这些玩意,烦也烦死了。
九年义务教育还有周末和寒暑假呢,它却被圈在这酒壶里学道家灵宝道人的术法,日日无休!
再说,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学那些屁玩意有个鸟用!
“道长,您怎么从不教我驱鬼捉妖术啊?”壶中鬼魂尽管满腹牢骚,语气却恭敬。
它从恢复灵智起,便是在这堂中壶里,面对着这个老观主。
走也走不了,动也动不得,给困着,不知过去,也没什么未来。
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子鹤,我并不会驱鬼捉妖。”老观主的看相、堪舆之术精湛,这也是这道观至今仍香火旺的原因——
城市里的富商官员很多都来观中找老道看财运、问吉凶,一问一准。
捐赠供奉自然少不了。
“您不会捉鬼?那您怎么捉到我的?”叫做‘子鹤’的壶中鬼,声音瞬间提起劲儿来,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谁说是我捉到你的!”老观主沉吟半晌,突然幽幽说道。
他望着面前酒壶的眼神,渐渐黯淡,似有无数过往涌上心头。
室内暖黄色的灯光并不明亮,映的老观主面上神色莫测。
接下来,无论‘壶中鬼’子鹤说什么,老观主只唉声叹气,再不开口。
待夜色愈深,观中突然失火。
老观主猛然从半梦中惊醒,室内灯光还亮着,四周弥漫着烟呛味。
他朝堂外望,便可见院外前庭有火光,烟气冲天。
他乍然起身,伸手在酒壶上摸了把。
子鹤立即道:“你摸我干嘛?”
老观主听到这声音,这才定了心,淡然笑道:“你可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不愿意!老牛鼻子!
不过子鹤权衡一二,还是假意道:“当然愿意。”
“那就好……也就剩下我们俩了……”老观主摸了下酒壶,像是在摸一个孩子的头。
说罢一句意欲未名的话,他转身走向堂后室,去拿自己的拂尘。
他已算到,今日遇到的肯定不是火光之灾,而是人祸。
拂尘是他可以拿在手里的唯一自保器物,他曾经跟着师傅学道,一点增加战斗力的道术没学到,也就这拂尘还能拿着驱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