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伸着右手一下下往下压着,示意他不要弄了。
阿冬是他们家上初二的倒霉儿子,大概是身体里没有爱好学习的基因,老板娘总怕他接受完九年制义务教育就没有学校肯收留他了,就得回家当童工。
暑假里没人管他饭,阿冬就经常到店里来玩儿。结果玩没玩到,倒是因为顾为轩的一句假客气:“要帮你辅导一下功课吗?”,遇到了阿冬妈妈这个真老实,连说好好好。
于是每天下午店里没客人的时候,倒霉的阿冬只能老老实实地让顾为轩给他辅导功课。
虽然阿冬很想反抗,但是每次看到顾为轩那张看上去似乎极力挂着微笑的脸,他不但没有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反而觉得有点秋风扫落叶般的凄凉。
因此每每只好硬着头皮听他的小老师给他讲题。阿冬妈妈对此很是满意,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最后包了一千大洋给他。顾为轩觉得以后这倒也是一条生财之路。
“没事,不累的。”顾为轩觉得老板娘一家都是挺好的人,老板话不多,老板娘虽然有点私心,但是解决了他之前的小困境,给的工资也不算少,至少可以让他负担这个学期的书本学杂费了。
因此觉得自己能帮着做掉的活,就不能像个少爷似的揣着手站旁边看着。
老板娘见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话,跟他聊了几句学校的事情,等着待会儿到饭点,又是一个平常又忙碌的晚上。
晚上十点多趁着人少,顾为轩在小街上的公共卫生间简单冲洗了一下,躺到他的折叠小床上盯着看不出是没刷白灰还是白灰已经掉光了的灰色墙皮出神。
今天开始他的新生活了,算是新生活吧?至少那个家暂时是不用回去了。
高中三年,除了努力读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生活好像从来没有目标,更谈不上有什么理想。
也不是说他有多爱读书,只是努力是唯一能证明自己活着还有存在价值的方式,让他能觉得自己不是个毫无用处的人。
至少只要他愿意,还是能改变一些东西的。况且对于他这样一个十几年都没有出过W市地界范围的人来说,能考上大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有不小的吸引力。
又或许是觉得,这是唯一一条可以摆脱他那个暂时回不去也不想回的家,可以让自己远离这些年不堪记忆的出路……
少年人躺着胡思乱想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话说这头祁圆军训完,就骑着他的骚红色山地车回家了。
顾为轩要是凭这辆车来分辨他,估计早上不会认不出来。
祁圆悠闲地踩着脚踏板,车龙头左右晃悠。
嘴里哼着年代久远的小调:“大风车吱呀吱哟哟的转,这里的风景呀真好看,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
骑得再慢,也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他们家小区。
祁圆把自行车停到小区统一的自行车地下车库,热情地和看车的老头打了个招呼。
这是W市六七前开发的第一批商品房小区之一。有车库、有绿化、有物业,不过当时还没有电梯房这个概念,小区里统一六层小楼,跟这两年新开发的楼盘比已经有点落后的感觉。
不过祁圆觉得还不错,他小时候也只是睡着出租屋里的折叠小钢丝床,现在的住宿环境他已经相当满意。
当时买房楼层是老妈选的,号称多爬一层嫌累,少爬一层达不到锻炼的目的。每层两户,两套打通。祁圆爬上了四楼,拿钥匙开了门,门没反锁,家里只有开学要升大三的他哥祁方在家,这个点他爸妈都还没回来。
祁圆在门口换了拖鞋,拉长了尾音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回了?”祁方端着保温茶杯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祁圆:“嗯呐。”
祁方:“昨天下午又迟到了吧?”
“你怎么知道?哎,你也不叫醒我。”祁圆叹了口气哀怨道。
“你什么德性你自己不知道?要不是你自己愿意起来,什么玩意儿能叫得醒你?”说着喝了口杯子里的茶。“看你昨天书包又没带,就估计是又迟到了。”
“啊——”祁圆仰天长啸,边喊着边走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
“别提了,第一天就被我可爱的同学们嘲笑了,真是毁了我苦心经营那么多年的正面形象!”
“呵。”祁方从鼻腔里发了一声气音,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
“把你暑假里日夜颠倒的作息好好改改,收收心。你说你考上个市重点也不容易,别没上几天就被劝退了。”
“不是,我说我的亲哥诶,您能盼点我好吗?我这还没正式开学呢你就盼着我被劝退了?”祁圆无奈道。
他哥虽然比他大五岁,但是在他看来一点都没有大五岁的觉悟。
不是说好了年龄差距大的兄弟姐妹,大的那个会犹如爷爷奶奶般宠爱着他们可爱的小弟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