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期才几节啊?我是专科大夫!”何权运气,“冷晋,你这说话就四十二了,再耗下去,六十了孩子还没上大学。”
“知道了,爸,我努力。”冷晋嬉皮笑脸地保证,“诶,对了,钱老师去我病区的事儿,您知道么?”
何权皱眉笑笑:“知道,钱越打电话跟我说了,哎,都是闲不住的老贱骨头。当初要不是他公公生病需要家庭护士照顾,打死郑志卿也不可能放他辞职走人。这些年我合作了十来个护士长,哪个也没钱越可心。”
“到我那顶缺也是委屈钱老师了,可季院长给派的都不合适。眼看安兴预产期要到了,我这正着急呢,钱老师打电话说愿意来帮几个月的忙,给我高兴坏了。”
“有他在,你少操一半心,得,赶紧回去吧,别耽误工作。”
“行,爸,我先走了啊。”
“周末记得带小白回家吃饭。”
“知道啦。”
见何权终于放过自己,冷晋暗暗舒了口气。到停车场坐进车里,他刚发动车准备走,突然听到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何权发的消息,给他看得哭笑不得——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得,听丈母娘的,回家继续努力造人去。
TBC
第88章
听说程毅放暑假要回国,何羽白周末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收拾被当成储藏室的小卧室。结婚后冷晋把之前的房子卖了,在离大正综合更近的地方买了套复式结构的四居室。还是学区房,面积加大地段也比先前的好,于是背得贷款更多。
何羽白觉得二十年利息多好几百万不值,便暗中把尾款缴清。冷晋发现之后跟他闹起了别扭,一副自尊心严重受损的模样。何羽白找莫一凡吐苦水,莫一凡就劝他:居家过日子,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更难免磕磕碰碰。重要的是能相互理解尊重包容,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大主意得一起拿。
然后莫一凡又给冷晋打电话,先把自尊心无处安放的儿子好好数落了一顿,再担下整件事,说是他出的钱让何羽白去缴清尾款。
那天晚上冷晋躺在床上,突然冒出一句“小白,我说过养你就肯定能养的起你”,又转身把人抱进怀里发狠地要他,就此结束长达半月之久的冷战。
也正是从那天起,何羽白算是明白为何他爸总是找茬跟他老爸吵架冷战了——憋几天再做,瞬间找回第一次的感觉。
小卧室里那些落了灰的箱子,大多是冷晋的个人物品:大学时代的笔记、舍不得扔又没时间看的电影碟片、做工用料都很上乘可惜款式陈旧的衣服,还有满满六大箱书和一堆杂七杂八的旧物。
何羽白开始打扫之前就跟冷晋说好了,超过一年以上没动过的东西,除了必要的资料外一律断舍离。能捐的捐,不能捐的都扔。好好的一间卧室堆满了杂物,每次请家政来打扫,人家干脆直接无视这个房间。
把一些还值得留存的绝版书放进书柜里,何羽白又开始收拾装满杂物的箱子。收拾出一本相册,他就地坐下,从头开始翻看。照片从冷晋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开始记录他的人生,那个时候的冷晋很瘦,夏天穿短衣短裤露出麻杆一样的胳膊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是个看上去有点阴郁的少年。
两页之后,照片里出现了一位衣着得体,面容秀雅的女士。何羽白知道,这是冷晋的养母,吴丽婉女士。冷晋的办公桌上有一张吴丽婉年轻时的照片,说不上是风华绝代的美女,却有着如她名字般温婉清丽的气质。从有她出现的照片起,冷晋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何羽白一页接一页的翻着,不时抿住嘴唇笑笑。他发现冷晋也有过中二时期:染了一脑袋金灿灿的黄毛,穿着肥大土气的校服和一群同学各种沙雕摆拍,背景看起来像是学校组织的春游或者秋游去的那种地方。
又翻过几页,却是画风一转。照片里,冷晋一脸严肃地站在医大门口,黄毛已变回黑发,身材也更加结实,只是那张脸尚未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涩。相册的最后几页是空着的,何羽白算算时间,推测应该是从养母去世之后,冷晋就不再留自己的照片了。
放下相册,他拿起箱子里的一个硬皮本,打开一看发现是冷晋的日记又立刻合上。他并非不好奇冷晋的过去,但记录心路历程的内容属于个人隐私,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无权窥探。
同样的硬皮本还有好几个,何羽白仔细擦去封皮上的薄灰,用牛皮纸绳捆好放到一旁,想着等下收到专门放资料的柜子里。箱子里最后被清出来的物品是个旧式放曲奇饼干的铁盒,小时候超市里常常能见到的那种。盒盖上是模压出的城堡和马车,边缘已经生锈,何羽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掀开。
嚯,简直是个珍宝箱。
拿起铁盒中的小兵人模型和锈迹斑斑的硬币,何羽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其实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大概每个人都曾经拥有过这样一个“宝盒”,里面装满了那些在特定时期对自己来说无比珍贵、绝不能丢弃的物品。
从铁盒里的东西能看出,这是冷晋自孩童时期便留存下来的,时间跨度到他完成学业。里面有一个手术刀的刀片,没有生锈,依旧锋利如初。何羽白十分肯定,这是冷晋第一次执刀的纪念。
刀片被包裹在一块棉制的花边手绢里,像是小孩子用的那种,和这个铁盒一样,曾经随处可见非常普通。何羽白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也用过同款的手绢。
他将刀片小心翼翼地裹回到手绢里,刚要放下,忽然注意到手绢的边角上还绣着什么。他展平那卷起的边角,看到一个水滴状、中间有道横杠的图案。
何羽白震惊不已,因为他真真切切地知道,这是金文的“白”字。曾经他孩童时期的所有衣物和手绢上,都被太公家的保姆云姐和张妈绣上过这个图案,以免和弟弟妹妹们的弄混。
他望着“失而复得”的手绢,笑意和泪水一起盈满眼眶——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开完飞刀回到家,冷晋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活动着僵了五个小时的脖颈,并冲将水杯端到面前的何羽白张开手。
“来,让老公抱抱。”
放下杯子,何羽白跨坐到他腿上,面对面,鼻尖顶着鼻尖说:“问你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