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葛从忠性情暴烈,却还是没想到,他竟敢公然同我过不去。
他该知道,我破例将他调回京城,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
我马不停蹄地赶往葛府,不出意料地受到了冷遇。
我并不在意葛从忠的冷言冷语,但宁儿是我的女人,我必须带走!
葛从忠将我带到书房,先是厉声痛骂,再是引经据典,最后几乎已是苦苦哀求。
说来说去,无非是为了一件事:要我离开她。
我只觉得好笑。
如果我可以轻易放弃那个女人,当初又何必顶着全天下人的嘲笑娶她过门?
整整一个下午的对峙,我没有被他说服,却在他的责骂之中,渐渐地看清了我自己的心。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在我决定娶她的那一刻,或许更早,我的心里便已经认定了那个女人!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若是真的厌她恨她,叫人拉去杖毙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何必把我自己牵扯进去?
我一向自诩冷心冷情,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掉进了那个女人的陷阱……
僵持了整整一个下午,葛从忠依然在慷慨陈词,试图说服我放过他的侄女。
我只能报以苦笑。
我可以放过那个女人,可是谁来放过我呢?
天色渐晚,我不愿再听他聒噪。
中秋节,我并未与我的小女人共度;今日是八月十六,我定要带她回府,补上这个团圆节!
我绕过喋喋不休的葛从忠,直奔进后院,将那女人拽了出来。
葛从忠竟然仍不罢休,带着奴才在回廊上截住了我们。
依着我的性子,我本该砍了那些拦路的奴才,从这园子里一路杀出去才对。
可是此时我却不得不加倍小心,为了那个娇气的女人,也为了她和葛家那一点点仅存的血脉亲情。
从前虽然无人敢当面骂我,我却也知道他们背后说些什么。今日难得有人敢当面斥骂,倒也新鲜。
可是,同样的话翻来覆去地骂了整整一个下午,我早已听腻了。
我不怕挨骂,只怕那个女人心里,也在骂着同样的话。
我娶她为妻,本来便是一厢情愿。
今日她有了叔父撑腰,会不会借机同我翻脸?她会不会不愿同我走?
我装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偷偷地窥察着她的脸色。
她迟迟未开口,我的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糟。
某一个瞬间,我想,何必勉强呢?她若不愿,也便算了吧……这世上比她温柔懂事、比她娇美可人、比她聪明伶俐的女子未必没有,我又何必一定要勉强一个水性杨花、四处招蜂引蝶的女人?
可是下一个瞬间,我却又会忍不住想,这世上的好女子再多,又有谁能替代她呢?她的心里没有我,甚至……她或许是根本没有心的,可是那又如何呢?我若能放得下她,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葛从忠见说不动我,只好从那女人的身上下手。
他搬出葛家的家训来,用什么大义、什么正道之类的混账话,强迫我的小女人妥协。
我假装不在意,却紧张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那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慌张。她用力把手从我的掌中抽出来,却马上又反握住我的手掌,语气淡淡:“嫁乞随乞嫁叟随叟……”
我的心脏在跳出喉咙的前一刻得到了解救,“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处。
她说,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她说,我从未强迫过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说,她已进了韩家门,不可能吃两家茶……
我想,此时这种心口发热、浑身充满了力气、忍不住想振臂高呼的感觉,便是人们常说的“狂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