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蓝眼睛里写满无奈。
林未眠看了看佳期。佳期朝小乔刚才进出的房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跟前的林未眠,指了指阳台的方向,问小乔:“我去外边等?”
小乔咳嗽一声:“假如你保证不往屋子里看的话,可以。”
佳期点点头,真的去了阳台,背对着屋内站得笔直。
小乔再咳嗽一声,朗声说:“好了,她出去了,你可以出来了吧。”
林未眠此刻心里是五味杂陈的。对这个即将粉墨登场的家伙本来有着极其复杂的思想感情。现在却只剩下好奇——好奇他是不是自己心里所猜想那种落拓的,满脸胡子拉碴的男人。她还记得空婵评价这货是“老滑头”。记忆里只听过他的声音,类似于青年的声音,但也许外形是个糟老头子也说不准。
正因为林未眠有着这些傻里傻气的猜想,名伶扭扭捏捏从房间里出来时,她才惊掉了下巴。
小乔接住她投过来的诧异目光,闭上眼睛一脸绝望地点了点头。
假如他是个长着长胡子的老头子,林未眠发誓自己会上去揪他的胡子泄愤。假如他是个身强力壮的青年,那么也不妨打一架。
——可,可可可。
林未眠目睹那位叫名伶的夏官小朋友哼哧哼哧爬上椅子,哎哟了一声,拿过银勺挖冰激凌,一大勺就往嘴里塞,塞得唇周都是一派哈密瓜绿,顿时无语凝噎。
“怎么办呢,是个小孩子。”林未眠无助地看向小乔,“打都不能打。卧槽。”
小乔再次闭上眼睛,深深点头。
“谁小孩子啊。”名伶张口,却又是林未眠记忆里的那把声音,“这只是我最喜欢的形态罢辽。我的本体是一位英俊帅气的小哥哥。”
林未眠默住不做声。这把声音带来的,是湖水倒灌进肺里的感觉,席卷而来的窒息之感让她忘了反驳。
“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变换形态呢。”名伶嘴唇周遭都糊满了冰激凌,人却很得意。
林未眠在他身边坐下,拿张白色面巾纸,乱七八糟替他擦了嘴,擦得他直嗷嗷叫:“擦什么啊啊,我还没吃完呢!”
这娇软的声气配上那把青年音,真叫人不寒而栗。林未眠把擦废掉的纸巾掷到垃圾桶里去,扶牢他的肩膀,盯着他卷翘睫毛下的红色双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是可以变换形态,搞不好用报废了还可以更新换代,但是我呢,我这肉身是一次性用品啊,弄坏就没了,你懂吗?你怎么能…怎么能…”
“是你自己要求的啊。”名伶一脸无辜,嘴虽然擦干净了,周遭一圈却还是冻得发红,与脸上微微泛着苍青的白皮肤有着明显的区别,“你要救驾驶座上的那个女人,她本来当日就该死的了,续命当然要付出代价。”
林未眠默了默。垂眼看着地。
“不过还真是那句话,你们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你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救她,我过去救她的时候呢,她又让我先看看你。”名伶耸耸肩。
林未眠沉静的脸上忽然带上一抹冷笑与讥讽:“先**看看我?先看看我死了没有吗?”
名伶一愣,忽然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桌子哈哈哈哈,直至阳台上的谢佳期喊了一声“林未眠?”他脸上的笑随即戛然而止,笑声也像是被人掐断了脖子一样,没了下半截儿。
林未眠皱着眉头:“你笑什么啊。”
“你自己说得好笑,还不许人笑。”这夏官端的不靠谱,完全是小孩子打嘴仗的心性,“她当然是先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啊。”
林未眠这次才是真的怔住了。皱起了眉头。
名伶抱住身子,朝阳台上瞅一眼,瑟瑟发抖道:“这个人什么时候走啊。”
林未眠的注意力发生了转移,因而问:“你为什么怕她?你是神官,又不是鬼。她能看得见你吗?”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名伶斜着眼睛瞅她一眼,抱怨道:“麻烦真多。跟个小孩子一样,十万个为什么?我就是神官也怕她,她煞气重,不行吗?”咳了咳,将双手从身上撤下,坐端正了道,“只要我想,理论上她是看不见我的。”
林未眠不知怎的又默住了。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
名伶“哎”了一声,抬起胖乎乎的小白手在林未眠肩上一推,将她唤回了神,才说:“现在这个姓乔的答应我,给我供应足量的冰激凌,让我吃到饱,今年我就不走了,在这边正常上班,去你那边的鬼应该不会太多了,你放心吧。”
林未眠立马听出来,揪住他的小辫子,不许他趁机开溜,“我的阴阳眼不能治好了?不能还给你?”
“你开什么玩笑啊。”名伶突然换了一种腔调,奶声奶气地说,“这种东西只能增加不能减少。拿不回来了。我们神官还不够用呢。有去找你的,你就帮帮忙,权当助鬼为乐吧。反正我不是早就帮你救活了那个女人。你也应当言出必行吧?”
林未眠咬着下唇,目睹他打着哈欠往门外走,穿过大门的时候竟然不需要开门,径直就穿门而过。
屋子里只剩下林未眠和小乔。小乔方才旁观,一直抱臂靠墙,玩弄自己那只石青色耳钉,耳垂早被弄得微微泛起了红色。
“你为什么帮我?”林未眠问她。
小乔“啊?”了一声。
“你帮了我很多啊。”林未眠眉头蹙起来,她多数时候都是直肠子,心里藏着事是藏不了多久的,一股脑都说出来:“还有你发那种状态是什么意思?你在想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