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达王子被押着路过时看了一眼,是图尔古,这个王庭悍将就这样死在了梁国一小将手中。
对于霍达王子来说,他此次出征算是大败,不仅没有赚到军功还损兵折将,哪怕回到王庭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此刻的他心头已经罩上了一层阴霾,图尔古的死便是在这阴霾中又添了几分暗色。可对于宴黎来说,这个人,这件事,都不过是件小插曲罢了。
一射之地并不远,宴黎等人押着霍达王子也很快到了地方。这一射之地指的是城楼与他们的距离,而两支队伍中间隔着的也同样是一射之地,甚至更远一点,足有一百五十步。
交换的双方都很干脆,之前也已经说好,并不需要过多的废话,燕王和霍达王子便被各自绑在了一匹马上。然后双方同时放手,让马儿小跑向对方的队伍,为了怕马儿被动手脚还特地堵上了耳朵蒙上了眼睛。如此人和马都有了束缚,也就不怕交换的那一刻出现差错。
也确实没多少差错,这场交换很顺利就完成了,霍达王子刚被部下拦下了马,甚至都来不及让人给自己松绑便急匆匆道:“快走!”
另一边,燕王刚被军士救下,宴黎便已经举起了弓箭——他的箭,最远能射一百六十步!
第0章真挚
宴黎的手很稳,他的箭术在同龄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在他松开弓弦的那一瞬,一支箭矢便如流星赶月般向着霍达王子的后心直射而去。
许是直觉敏锐,也许是早就猜到了宴黎的杀心,正夺命狂奔的霍达王子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侧身子。因为没有解绑的原因,胡人精湛的骑术不得施展,霍达王子能够侧开的距离有限,终究还是被一箭射中了后背。但同样也因为没有解绑的原因,他并未坠马,仍由马儿带着向前飞奔。
一射之地,通常是指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步。寻常的弓箭手只能射一百二十步,再远便无法命中,而能射一百五十步的已是凤毛麟角。宴黎能较之更远十步,差距虽不算太远,却足够出人意料。
谁也没想到宴黎这样一个小将能够有这本事,那些王庭胡兵见状都被惊了一下,继而便是大怒。有人大喊了一声“梁人无耻”,举起弯刀扯了缰绳,就要冲到对面报仇。不过还没等他们冲回去,便听前方霍达王子头也不回的喊道:“都回来,快跑!”
喊出这一声时,狂奔的马儿带,霍达王子,已经跑出了一百六十步的范畴。他背上直愣愣插着一支箭矢,身体被捆绑在马背上,看上去狼狈又凶险。可就凭他此时还能喊出那样一句话警示部下,就证明宴黎的那一箭并未射中他的要害,至少一时半刻要不了他的命。
果然,听到霍达王子的话,那些激动愤怒的胡兵顿时收敛了情绪——他们出城时已经看见了城外那些同胞的尸首,愤怒之余也并不是没有恐惧的。再加上此时他们已明白过来,王庭出征的勇士或许只剩下他们了,那么他们就肩负起了护送王子回到王庭的重任,自然不能意气用事。
于是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胡兵,下一刻就策马扬鞭而去。
这一番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说对面的胡兵,宴黎带来的那些军士也都有些没回过神。他们抬头看向了策马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宴黎,或许是想要对方一个解释或者命令,可结果却只看见宴黎扔开了手中弓箭,策马追着前方的胡兵队伍而去。
众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也有反应快的人忙喊了一句:“小将军!”
宴黎策马疾追头也没回,但他清冷的声音却从前方稳稳传来:“留下几人护送王爷回城,其余人跟我走,将这些胡人全部留下!”
从一开始,宴黎就没打算真的放霍达王子活着离开,因为他已经从那不多的交集中感受到了对方的聪明。就像他告诉他们,太子与胡人王庭勾结的事,真假不论都是一个能够促使梁国内乱的毒计!而只要这人活着,他便可以使出一个又一个的更为阴毒的计策。
这样的敌人,不能留下!
军令如山,众军士自然听命行事,纷纷驾马跟着宴黎冲了出去。一阵烟尘随之扬起,而待到烟尘散去时,原地已经只剩下了燕王和替他解绳子的两个军士。
这时候周围没有敌人,背后的城楼上也全是梁国的军队,燕王自然不会害怕什么。他抬手揉了揉被绳子磨得有些发红的手腕,目光沉沉的看着追逐离去的两支队伍,半晌后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咱们先回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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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擎因为伤重疲惫,忍不住再次昏睡了过去,但北门的消息却还是源源不断的送了过来。
温梓然这个“外人”自然没资格打探军情,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周围人却也不会特意避开她,毕竟她是宴小将军带回来的。于是温梓然听说北门打起来了,温梓然又听说宴黎带着人出城去追胡人残兵了,而此刻局势早已逆转,她倒并不十分担心宴黎的安危。
再一次替宴擎诊脉之后,温梓然也意识到时间过去得有些长了。这并不是指宴黎去追人的时间长了,而是宴黎早先派去城西查探消息的那些人,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昨日两人归来便发现宴将军伤重,而后一片兵荒马乱的忙碌,等温梓然拿出药方替宴擎用药安置后,时间都快到傍晚了。又因为宴黎要守着重伤的父亲,他又很相信温梓然的医术,两人自然都没能如一早所言那般,看过宴将军后就去城西饭馆寻秦云书,于是只能另派了人去。
如此算来,时间过去已经不止一夜,从这里到城西饭馆再折返回来完全绰绰有余……所以说,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吗?那是去往城西的军士出了意外,还是她娘出了意外?
温梓然不禁想起了前世秦云书赴死的场景,然后又想起了那夜在西山上做的噩梦,终于便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走向门口,屋中守着的亲兵立刻发现了她的动作,当即迎了上来,紧张的问道:“温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还是将军他有什么不妥?”
亲兵说着,看了看仍旧躺在病床上安静沉睡的宴擎。许是止了血又喝过补血药的缘故,此刻宴将军的脸色并不如之前那般惨白,就连紧拧的眉头都舒展开了,看上去显得安然,并没有什么不妥。
温梓然听问也摇摇头,说道:“没有,宴将军无事,只不过我有些事需要离开些时候。”
亲兵闻言显得有些诧异,他的目光忍不住温梓然黯淡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开口问道:“温姑娘有什么事大可以吩咐我等去做,小将军离开时吩咐过的,而且将军的伤如今恐怕也离不开姑娘。”
大抵是那一碗止血药太过神奇,温梓然的医术显然征服了在场所有人,乃至于原本守着宴擎帮他疗伤的医者都不如温梓然让这些人信赖。不说宴黎早就交代过众人,温梓然目盲不能单独出去,就是为了宴将军,这些亲兵也是不愿意放人走的——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万一人出去回不来了怎么办?
温梓然也并不是一意孤行的性子,她闻言脚步顿了顿,说道:“可我阿娘可能还在城西……”
自胡兵入城后,城西那片地方大概是最乱的,因为那边商铺最多,储藏的货物和银钱也是最多的。这些胡兵寇边多半就是为了利益钱财,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地方,城西那几条街都不知道被胡兵收刮过几趟了,房子也烧了不少,人若真在那边可算是凶多吉少。
亲兵心知肚明,暗自同情的同时,也终于明白昨晚小将军吩咐人去寻的究竟是什么人了。他心情有些微妙,目光再次在温梓然的眼睛上打了个转,而后说道:“小将军昨晚已经派人过去了,温姑娘先等等吧,或许不用多久人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