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大声地划着酒拳,也有人独自默默坐着喝酒。非人已经将这座孤城团团围住,这大概是最后的狂欢了。
栗色头发的小营见了她,依旧笑着挥手,给她倒上了一杯清酒。
“顺风耳呢?”
小营努嘴,“喏,在那儿呢,自从阳坪沦陷后,他就没醒过。”
清平走到角落,坐在烂醉如泥的男人面前,“帮我个忙。”
顺风耳面色坨红,眼带沉甸甸的吊着,好像没有听见一样,醉醺醺地一杯又一杯喝着酒。
清平坐了半晌,见他没有清醒的样子,正想起身离开时,突然听到他说:“我不是个好爸爸。”
顺风耳顿了顿,继续说:“我没保护好她们。”
清平的身子僵住了。
“我离开阳坪时,她才两岁,香香软软的,还会喊我爸爸……”顺风耳奔溃地嚎啕大哭,声音在喧闹的酒店里并不突兀。
清平坐着慢慢听他宣泄。
过了很久,他抹了一把面上的泪,哑着嗓子问:“你要我干嘛?”
“帮我找一个人,”她想了想,又改口:“一个修罗。”
广林城外是一片荒凉的原野,罗刹恶鬼来来回回从她身边走过,没有一只攻击她。
清平不知道这是那人的命令,还是五年前那支药剂的原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
自从过量注射抑制剂后,她的情感再没有波动的时候,一切都遵从理性行动。
但是今天的行为,显然是不理智的。
决战在即,非人在组织最后一击,人类也准备着拼死反扑,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而她,作为人类的上将,贸然走出广林,可以说是十分冲动。
清平没想出为什么,就已经走了出来,朝顺风耳说的方向行去。
风卷过原野,枯草向一旁倒去。
女人姿容如玉,在一众丑陋可怖的非人中穿梭,显得格格不入。
“清平,你是来找我的吗?”身后传来僵硬的机械音。
清平慢慢回过身去。
顾西月依然是五年前的模样,只不过雪白的脖颈上多了一道刺目的伤疤。她手里拿着一台小小的机器,代她发出声音,“我一直很想你。”
清平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神色冷淡。
她们并非异族,她们都是人类。
这是她在看到夏却谦手稿时,第一个想到的事情。
但是,太迟了。
顾西月笑了笑,眼中掠过一抹柔光,“我以为,下一次见面,你又要杀我。我天天想你,可不敢去找你。清平,你居然会来找我,我真开心。”
她见那人仍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忍不住走近几步,又不敢靠得太近,“清平,我是不是找到了情感呢?我每晚都会梦见你。”
顾西月面容温柔,话语也是情意绵绵,偏偏通过机器传出来的声音僵硬又迟钝。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时也皱了皱眉,指着脖子上的伤,说道:“你看,我现在说话是不是很难听,其实我能治好这道伤的,可是你给我的东西,我都想保存下来。”
清平眼珠子动了动,目光移到了她脖子上。
面前人看上去熟悉又陌生,失去情感后,这个激起她所有爱恨的女人,只成了封尘记忆里渺小的一点。
这个时候,她似乎更像无情的修罗。
“清平?”这样漠然的眼神让顾西月有些心慌。
她本来以为,清平看向她的眼神也许有痴恋、有宠溺、有悔恨、有痛楚,她爱那样糅杂着强烈情感的眼神,但是现在,这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