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走出来,背着月光,从背后抽出三枚暗器握住,与丞相背靠着背。他低头看看手里的袖箭,看它冷冷的寒光。
“等会儿我去帮你引开侍卫,我就送你到这了,丞相,多多保重。”
丞相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钱,反手扔给黑影,说:“佣金付给你了,别说本官不守信用。”
黑影掂掂沉甸甸的钱袋,估摸着里面有黄金几两,然后别在腰间。
转瞬间,丞相听到背后风声四起,一道影子跃上墙头,像一滴墨水融进清水里,几个腾跃就消失在月光尽头。
丞相腾身跃起,翻过爬满了牵牛花的墙头,往外面的湖畔掠去。丞相平时宽袍大袖,步履从容,没想到他的轻功竟如此上乘。丞相的身影像夜色中的飞燕,在屋宇之间穿行。
黑影故意勾着梁柱,从一排巡夜的侍卫前荡过去,反手掷出一枚袖箭,正中其中一位卫兵的咽喉,一声没吭就倒下去了。
寂静得黑夜瞬间被撕裂了口子,有人高声呼喊:“有刺客!”
一阵号角声骤然从庭院中升起,嘹亮高亢,一直上升到渺远的天穹,与银河并肩。
皇帝的保卫系统做的不错,这样喊了一声之后就有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黑影见成功吸引了卫兵的注意,翻上一棵榆杨树,朝下面的人比了一个轻蔑的手势。
丞相见缝插针,趁着防守微薄的时候迅速从暗处掠出,一手划开了几个侍卫的脖子,让他们像布袋子一样瘫倒在地上。
号角声忽然从耳畔响起,丞相的心脏紧了一下,他匆匆往旁边看去,就看到明亮的月面上升起一个瘦长的人影,风帽在空中猎猎飞舞,飘扬如旗帜。
追随着他而去的,是密密麻麻的乱箭,刹那间就将他包围在里面。那人伸手扯掉裹住自己的长袍,抬臂用力扬起,一把缠住密集的箭头,再一个回身,把那些羽箭尽数往回射出。
丞相听到士兵的惨叫,然后看到黑色的风袍慢慢落下,像羽毛落入湖泊。
黑影从月面上消失,落在地面上层层叠叠的花木之中,消弭无形。那边的庭院中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成一片,但这些都与丞相无关了。
丞相移动的时候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留下的一片虚影,他踏着微波横跨湖面,上岸之后翻上山坡,腾挪之间就把自己隐藏在目光所不能到达之处。
清晨,将军按着腰间的弯刀,站在城门口审查进城的一干民众。将军镇守的城市是边关的要塞,关内关外的车马来来往往。
城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那些异族和汉人混杂在一处,说着彼此都听不懂的语言。异族在城外做着生意,摆着上好的皮毛在叫卖。
将军站在一旁看守城的军官拿着蒲子一个一个对照,有条不紊地记录着信息。
“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来干什么?车上是什么东西?”军官问,拿着墨笔准备记录。
“回大人,这是上头拨下来的物资,运到城中军部去。大人,这是令牌。”为首的一人声音粗犷,穿着粗缯大布,风尘仆仆。
军官接过令牌来看了,一手在簿子上记录。这时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将军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了令牌。军官看着将军,不知所措。
将军看看车队的首领,再垂眸看手中的令牌。令牌是紫衫木雕刻的,上面刻着兵部的戳印,背后是红色的纂章。
将军前后翻了翻,走到首领面前,负手看着他,一手在指间翻转令牌。
首领直视着将军的眼睛,面色安稳。他长着络腮胡子,头发随意地绑在脑后。首领晃晃手中的马鞭,说:“将军,您看,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将军说:“过去是可以,但光有令牌还不够,还要有丞相亲手写的文书,上面还要盖着皇帝的大印。”
首领拿着马鞭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心,定睛看着将军,周围忽然没有人说话,守城的军官愣愣地看着二人,进退不是。
“将军,下官未曾……”军官上前一步说。
“你先回去,还没问到你。”将军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军官的话,呵斥他退到后面去,看好周围的秩序。
军官无法,只好领命去了。周围原本鼎沸的人声霎时沉寂下来,小摊小贩都往外探头探脑,互相交流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是个晴好的日子,湛蓝的天空高悬如明镜,丝丝缕缕的浮云慢慢地挪过去,时而由北方的飞鸟穿越其间。将军能感受到微风拂面,初阳照暖。
“呵,将军您这一说,我还真是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份文书来着。”首领探手到袖子和腰包里翻找,“让我找找,在哪儿呢?”
忽然寂静中传来噌的一声,那是刀剑出鞘的声音,尖利刺耳,直接惊起了停留在城楼檐头的鸟雀,叽喳着飞到远处去了。
下一瞬间,首领的脖子上就架上了长刀。将军握住刀柄,眉目森冷,他看着首领的动作,慢慢说:“其实并不要什么文书大印,我都是说来骗你的。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从首领背后窜出一个小身影,带着红红的兜帽,上面绣着银色的花纹。将军还没看清那小孩的面容,就看见十把匕首朝着自己的面门袭来。
将军暗道一声不好,撤回了长刀,一一格挡了锋锐的匕首。此时,原本安静的车队中骤然冲出几名大汉,那些裹得严严实实的商人也一把褪下了身上的衣裳,露出纹满花纹的肩背。
“果然让我把你们揪出来了。”将军把所有匕首弹到一边,“今天你们运气并不好。”
“异族进城了!快去调兵来!关闭城门!”不知是谁这样一声大喊,像一点火星,霎时燃烧了整片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