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轻尘张了张嘴,沉吟半晌,直到慕容千露出苦笑的神色,方才开口道,“我......虽然也会很舍不得,但是我绝不会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大不了日后奈何桥头重新一聚,又何必贪恋人世的重逢呢?”
慕容千闻言垂下头,沉声道,“雪哥哥你是这么想的,可是花沉池当初却将你救了回来......”话未说完,却已起身,长叹了口气道,“雪哥哥你,当真是既理智,又残忍,既温柔......又无情......”
直到慕容千离去,合上房门,衣轻尘才得空观察起周遭的环境,房间很大,足以与长公主的寝宫比拟,许是用青石堆砌的缘故,整间屋子的色调都很清冷,且泛着凉意,有些像花沉池住过的活死人墓,却也没有墓穴中那般阴寒。
屋内的陈设很少,只有一张床榻,一个桌子,几个凳子和两个装衣裳的柜子,如此大的房间却只有如此零星的家具,可是说是极为空荡了。衣轻尘在榻上躺了一会,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四肢仍是没有知觉,连翻身都做不到。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呆,一个疑惑渐渐浮上心头,临入林子前,花沉池分明对自己说,若是离开他超过百步,子蛊必将使自己痛不欲生,可是眼下衣轻尘并没有觉得腹部有痛感传来,反倒是那些被夜萝扭断的地方令他觉得灼痛不已。
衣轻尘思索半晌,得出了三个可能,第一,花沉池骗了自己,他根本就没有给自己喂蛊,第二,食髓教的人为他取出了蛊虫,第三,也是衣轻尘最不愿相信的一点,花沉池当真死了。
房门再度被推开,这次慕容千还带回了一辆轮椅,衣轻尘一见着轮椅,便晓得慕容千要做什么,只任凭慕容千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抱起放到轮椅上,缓缓推着,朝屋外走去。
许久不见的光亮刺入眼中,一瞬空白之后,壮阔诡谲的山川峡谷便映入眼底,慕容千的寝宫坐落在半山腰上,从这儿看去,能够见到绝弦谷中的大半景象,与十年前有些相似,却也大有不同,至少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这儿还没有这般多的藤花流水景致。
慕容千推着衣轻尘缓缓从山腰走下,上卷的谷风吹起,五六只羽毛雪白的鸟雀扑腾飞往空中,落下一两根羽毛来,沿途他们走过了街市,见到了小摊店铺,还有各式各样的商品,可是每一家店都没有店主。
或者说,偌大的山谷中,似乎除了他二人之外,仿佛再没有旁的人了。
安静空荡,凄凄凉凉,强迫着添置些人情味,这便是衣轻尘全程看罢心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
衣轻尘开口问慕容千,“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千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雪哥哥不喜欢吗?”衣轻尘不解,慕容千便又道,“其实小千一直很喜欢儿时的生活,那时候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整座山中只有我与雪哥哥二人,我们是属于彼此的,没有旁人来打扰。后来雪哥哥去了城中,遇见了很多人,目光也渐渐从小千身上挪开了......”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衣轻尘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他害怕自己会被慕容千的疯狂吓到,慕容千果真住了口,转而笑道,“反正花沉池他们都死了,忘了他们,重新开始不好么?”
衣轻尘无法回答,只能沉默,慕容千却全然不在意,只又推着衣轻尘沿山谷而行,一面走一面指着峭壁上的各色藤草道,“这是浮屠、这是流风、这是凝寒......”
“......这是血石。”
衣轻尘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这样安静且无世俗烦扰的生活,可他所向往的清静绝非是眼前这样的,是以淡淡开口,打断了慕容千的介绍,“食髓教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南行军被你们剿灭了?那接下来呢?你们将我抓来这儿又想做些什么?绝不仅仅是请我来做客这般简单吧?”
慕容千放轻声道,“当然不是,他们想知道花沉池究竟用的什么方法救了雪哥哥。”
衣轻尘猜到了,便又问道,“食髓教的护法是不是都很向往这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