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萝将脑袋从断月怀中探出,搭在了后者瘦弱的肩上,有些失神地望着林间的那一轮圆月,回想起十多年前,自己从陌生的地方醒来,断月是如何抱着自己恸哭,又是如何的狂喜,自己明明应当是死了的,就同一只游鱼般,在静而深,冷而黑的水中游动,水面上有光,她却永远也游不上岸。
阿姊的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衣,做天师打扮,将一碗黑糊糊的药水递到自己眼前,一字一句道,“这是维系你活下去的精力,你无须知晓它是以何物提炼,只要喝下去,就能够获得保护你阿姊的力量......”
自己一饮而尽,却只觉得胃里是浓浓的烧灼感,耳畔是无数人嘶嚎的惨叫,热流涌回喉头,吐了一地。
那男人却只是捋着胡子摇了摇头,叹道,“此物若能吸纳更多,你便能活得更久,若是一滴都无法喝下,便也活不过此月。你想要留你阿姊一人在世上背负骂名,被人欺辱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不......我想和阿姊一起活下去......”
“我喝......”
哪怕只是以邪术试验品这样的身份活下去......
从那以后,恶鬼们的惨叫声再也不曾停歇,人类临死前的恐惧通过这些惨叫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夜萝,她从一开始的捂耳逃避,到如今的淡漠无视,心境起伏之大,没有人能够了解,包括断月。因为她们都听不见。
所有人都以为她得了失心疯,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些被她饮入体内的亡魂无时无刻不在质问着她,“为什么你复活了?我也可以复活吗?”
“你是怎么死的?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像你这样的怪物为什么还不去死啊?我要是像你这样早就死了呢。”
“你阿姊才不需要你,你就是个负累。”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后来,她就想明白了。
活着,就是活着啊。
当成一种纯粹的执念就好了。
她的执念便是保护断月。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再去考虑。
而眼下,就在面前,断月正在哭。似乎是为了沉生方才的举动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