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夜萝的脚步声还在耳边徘徊,沉殊的咳嗽声却逐渐散去,慕容千自是晓得沉殊丝线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也明白自己眼下还是安全的。临死前,沉殊只留给他与沉依一句话,“这怪物很傻,别动,等大师兄回来......”
沉殊别样的赎罪方式令慕容千很不欢喜,却惹得沉依热泪连连,“阿殊你好傻啊,为什么要这样......”
夜萝徘徊了一阵便推门出去了,但慕容千晓得她还未曾走远,许正等着自己出去自投罗网,他想了一会,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上,豆大的火光将周遭景象照了个清楚,他能凭此瞧见身边沉依的满面泪痕,以及脸上那道被丝线割出的血痕。
火光照不清沉殊的模样,只能依稀瞧见她已伏于茶几上失了动静,面前的地上有大片黑乎乎的血迹,极其浓稠,里头似乎还有虫子在蠕动,散发着腥臭与腐败的酸味。
沉依瞧见那滩污秽,有些难以置信,“这是阿殊吐出来的?这还算是人的血吗?”慕容千没有回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捏作一团,又从衣服上撕下一截布条来将纸团捆好,乍看之下如同一只空竹。
沉依不晓得他要做些什么,慕容千便将布条末端提在手中,将火折子对准吊在半空的纸团,问沉依,“依姐姐,想来你棋子丢的那般准,将这火种丢去灯油那处应当也无甚问题吧?”
沉依点了点头,慕容千便将纸团点着,将提着的布条递到沉依手中,火舌以飞快的速度向上舔舐,沉依掂了掂手头的分量,对着灯盏方向用力一抛。
火种以肉眼可见的轨迹,缓缓跌落在了地毯上,火势汹汹很快便将地毯烧出了个窟窿,且有逐渐蔓延扩大的趋势,慕容千与沉依皆是吓得一怔,前者望着沉依难以置信道,“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
沉依吓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这玩意太轻了,同棋子手感不同呀!”
他二人被天罗地网缚在其中,眼下手头并无刀具,就算是有,恐也难以割断沉殊的丝线,眼见火势愈来愈大,将他二人烤的大汗淋漓,慕容千挣扎着想从丝线形成的缝隙中找些足够大的缺口,却发现沉殊不愧是沉殊,为了防止夜萝进来,将每一个缺口都控制的十分精妙,便是饿了一月的野猫,恐也难以自由出入。
眼见出逃无望,沉依只能仰头放声大哭,“阿殊,我要下来找你了,对不起我没有活到百岁,辜负了你的保护......”慕容千觉得这姑娘委实吵吵,自己一八岁的孩子还没哭,她一将近十四五岁的姑娘却能哭得稀里哗啦,便也未再理会,而是努力思索着出逃的方法。
火势汹汹,很快便引起了夜萝的注意,她提刀冲入屋中,却又在看见火光后倒退回了门框外。夜萝虽已被火势毁容,一双大眼睛仍是漆黑明亮,里头映着无边的赤红,屋内灼热的温度令她头疼欲裂,竟是跪坐在地嘶声尖叫起来。
夜萝的尖叫比沉依的哭声更加刺耳,慕容千晓得夜萝对火的恐惧,心生一计,冲着夜萝唤道,“怪物,你不是想要我的皮吗?我就在这,你来拿啊!”
夜萝闻声抬眼打量着慕容千,抚着门框缓缓站起,亦步亦趋地迈着步子,可以看出慕容千的皮肤对她当真有巨大的吸引力,就在夜萝走出一段距离后,慕容千突然对沉依喊道,“就现在,把门堵上!”
沉依甩手飞出一颗琉璃棋子,恰砸在一根着了火的房梁木上,房梁晃了晃,沉依便又砸了好几下,屋子摇摇欲坠起来,可木头总算是掉下来了,将门从里头给封死。
失了退路,被火海包围,夜萝顿失理智,尖叫着胡乱冲撞起来,起初她还会尝试去撞窗框,然而那处早已被沉殊的丝线封死,只稍一靠近,便被割得皮肉绽开。
大火将夜萝身上的水分烤干,她浑身本就多烧伤处,畏惧高温,眼下更是疼得目眦欲裂,最后竟开始撞墙,捶地,磕得浑身是伤也不曾停下,似乎只想拼了性命逃离此地。
沉依望着夜萝这般荒唐求生的模样,有些笑不出来,“若是这屋子塌了,我三人必然会死,然而能拉着这怪物垫背,倒也死得其所了。”
慕容千对此并不作答,他不否认沉依的说法,却破天荒地觉得此时的夜萝十分可怜。大抵是身处环境相似,感同身受的缘故,他竟是能想象出小小的夜萝被锁在橱柜中,皮肤逐渐被高温灼去,嗓子被浓烟呛哑,却仍旧无人前来救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