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艳僧_分节阅读_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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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平静而沉稳的心跳声响在两人相贴的胸膛间,越鸣溪鼻尖一酸,将他抱得更紧了。他听得出彻莲那淡然的嗓音绝非敷衍,并没有因为自己比他年轻许多而小瞧这份心意,只是暂时还无法回应罢了。

他知道彻莲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这喜欢与他想要的那种喜欢差多远,尚且不得而知;虽然也想继续趁着这缱绻的气氛谈情说爱一番,可眼下既已纾解了欲望,先前那被压下的危机感便又隐约冒了头。

“……大美人,你说高伯伯为何歪曲了那信中事实,硬要诬蔑于你?亏我先前还道他是个正人君子,竟也会使这些下三滥的阴招。”

听得出少年话里的忿忿不平,彻莲笑了笑,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勾划着,道:“少主又为何断定是他诬蔑我?越家庄以前似乎和明镜山庄交情不错,不去信他一个老熟人,偏来信一个相识不久的妖僧?只因为我生得好看么?”

“唔,生得好看倒也算作一个缘由……”越鸣溪想了想,认真道,“只是我直觉这其中必有蹊跷罢了。现在想来,高伯伯的举止未免太过古怪,我怀疑那封信根本是他伪造的;毕竟若爷爷信中真的白纸黑字道得分明,他又何必过了那么久才回来?早前便听闻高伯伯是个颇有才学的书法大家,模仿爷爷的字迹写出一封以假乱真的信来,也未尝不可能。”

说罢沉默了一会儿,又愈发觉得困惑起来:“不过他又为何要诬蔑大美人?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爷爷真的是被你害死的,他又缘何愤怒至此?”

他自是不清楚老一辈的恩怨纠葛,算起来高伯伯也应当是大美人的晚辈,这来历不明的切齿痛恨似乎更加莫名其妙了。

“……谁知道呢。”

过了好半晌,彻莲才隐约轻叹出声,慢慢道:“其实迦玉法师想杀了我,也并非不可能。”

越鸣溪愣了一下,脑海中隐约冒出了那日在山中精舍看到的四句小诗,忽然生出了某种难以言状的复杂情绪,又见彻莲阖着双目,像是没什么继续说下去的心思,犹豫了一下便道:

“大美人,那日你上我家时,说爷爷未曾遵守你二人之间的约定,故而亏欠于你;他欠了你的,究竟是……”

见彻莲扬起眉,他连忙摆手道:“不必理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说着便沉默下来。见眼前的少年仍在出神地望着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纠结,彻莲顿了一下,道:

“却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当年夜投岫宁山,为岫宁寺的得势立下汗马功劳,迦玉法师曾应允过要助我向彻海老儿复仇,却最终趁我闭关修炼之时悄然下山,自此不见踪影。瓶颈突破后我经脉受损,在岫宁寺中沉睡四十年;醒来后便匆忙下山去寻他,哪知他却早已坐化。”

察觉到越鸣溪有些恍惚,他顿了顿又道:

“我与他感情并不亲厚,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他不知这话听在喜爱自己的少年耳中会不会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只见越鸣溪回过神来,神色虽有些复杂,却并未追问他与释迦玉的关系,半晌又朝他怀里蹭了蹭,下巴安然枕在他的颈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他以为越鸣溪已经感到困倦,就这么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时,少年低低的声音又自耳旁响了起来:

“大美人,你说那群为了秘宝不要命的江湖闲汉会应允高伯伯一道来讨伐你么?若是明日这些武林名门同时来欺负我们,会不会有些不好对付?”

听得出这少年在担心自己,彻莲心中微暖,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普天之下武学境界高于我释彻莲的,唯有当年夺相密法的大成者迦玉法师;如今迦玉法师已死,便是彻海老儿又能奈我何?莫要忘了我人间修罗的名号,也并非一朝一夕在这武林中叫响的。”

说罢又冷笑一声:“更何况,便是他们能打得过我,怕也不会轻易置我于死地。毕竟这妄喜夺相书的上卷还在我这里,未能清楚它的下落之前,怎会有人轻举妄动?”

越鸣溪对彻莲的话笃信不疑,心里也清楚大美人这般的神仙人物断不会教他们轻易占了便宜去,只是觉得好生麻烦,更气高思远要让大美人受这无妄之灾。

他没了困意,抱着彻莲嘟囔道:“说到底,这劳什子夺相密法到底有什么好,明明自诩正派却不好好练功,非来争得头破血流不可……只苦了我的大美人,还要委屈自己去收拾这些丑八怪。”

彻莲听罢一笑,垂眸道:“不过是对长生不老心驰神往罢了,莫说这些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你便未曾动过心么?”

越鸣溪点点头,又摇摇头。

“人生不过数十载,能长生不老自然是极好的。”越鸣溪认真道,“只是于我而言,生老病死才是正道轮回,只有真真经历过了,才不枉这一世红尘逍遥。”

彻莲见他说得淡然,不由得微微一怔,心道这少年倒的确是个有趣人物。明明清澈得像是春日的小溪,他却总觉得有些琢磨不透,仿佛一湾埋藏着什么秘密的深潭;可他又确乎知道这少年对自己的喜爱出于真心,便也放弃了去细想这其中奥妙。

于是静默了半晌便道:“少主如此通透豁达,堕入红尘也未免可惜,倒还不如随我带发修行,兴许日后也可攀缘觉悟,得道成佛。”

闻言,越鸣溪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抱紧他道:“不成不成,我是半颗菩提心也无,参不透般若渡不了众生;与其勉强自己皈依佛门,倒还不如做个田园隐士来得自在些。”

说着又正色道:“不过,与大美人你相处的这些时日,我倒也悟出了几分真谛道理。”

“是如何?”

越鸣溪停顿了颇久,继而悄无声息地凑过来,笑眯眯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人间皆虚妄,唯有你是我的无量佛,我的温柔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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