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顾清被带入了宫中之后,他常常被噩梦惊醒。
梦中顾清被看不清脸的男子压在身下,侧头悲戚绝望地看着他,他却像是被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顾清被人撕破衣裳。
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让他想要吼叫。
“不要碰我的阿清!”
梦醒后他庆幸这只是梦境,又不可避免地感到深深的无力。
顾澈披了件狐裘走到帐外,见值守的士兵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篝火旁,手中支个树枝正在翻烤着什么。
香味四溢开来,引得顾澈肚子都微不可闻地叫了两声。
“副帅!”一个士兵看到他,忙站起身来朝他鞠躬行礼。
顾澈笑笑,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不必如此多礼。”
那士兵也露出憨厚的笑容,招呼他过来一起坐。
顾澈到他旁边坐下,开口问道:“郑兄弟,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处?”他记得这个士兵,当初他率领一支轻骑从虞山关突入敌营,其中就数这个郑义最为勇猛。
郑义为人憨厚老实,营中人跟他的关系都很不错,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落单。
郑义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嗓音也略微嘶哑:“副帅,我最好的兄弟在大战中牺牲了,我们本来约好等这仗打完就回家,让他儿子认我做干爹……可是你知道么,他娘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自个儿还没见着,就这么去了……”泪水顺着他粗旷的脸庞落下。
篝火烧得很旺,树枝上串的烤鱼散发出焦糊的气味,顾澈左手拿起树枝翻了一面,右手拍了拍郑义的肩膀,“只要我们胜了这场仗,所有的牺牲就都是值得的!而那位弟兄的儿子、妻子,天渊国的每一位百姓,都会以他为荣!”
郑义抬头看向这个刚二十出头的青年,火焰照得青年的眸子濯濯生辉,他重重地点头。
顾澈笑容和煦,转头问道:“这鱼我可以吃吗?”
泪痕还留在脸上的士兵愣怔住,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顾澈也笑,拿起鱼就送到嘴边撕咬了一大口。
“一开始,很多人都说顾家大少是个京城来的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不用过几日就会自己吃不了苦回去了。”郑义笑道,“没想到,倒更像是土生土长的北方大老爷们。”
吐出一根鱼刺,顾澈突然想起小家伙曾经对他说的话。
“你可别被刮成糙汉子了,小心我嫌你。”
虽然是玩笑话,但顾澈还是怕的,万一他的小家伙真的嫌弃他了……
“郑兄弟,我记起我突然有事还没处理,先回帐中了。”顾澈将烤鱼递给他,匆忙地走回帐中。
军营是没有铜镜那种东西的,顾澈只得寻了把青铜小刀,打了盆清水,照着水中的倒影从腮帮子顺着向下刮胡子。
锋利的刀刃一个不慎就在下巴处划出个血印子,顾澈没感到疼痛,直到胡须都刮干净后才摸到了血迹。
划口大概拇指粗细,顾澈碰到伤口时“嘶”地吸了口冷气。
不会破相吧?
顾澈对于自己的想法哭笑不得。哪个大男人会怕受点小伤,有道伤疤反而更是男人的证明,但他害怕顾清嫌弃他。
那孩子从小就很抵触别人的接触,唯独跟自己亲近。要说不是因为自己相貌,顾澈自己都不信。
他记得顾清刚醒来那日就对着他的脸出了神。
传闻中陛下是个相貌俊美的男子,那阿清,会不会……
一想到他的小家伙会喜欢上别人,跟别人亲近,心里就如针扎般难受。
顾澈垂下眼帘,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鎏金银竹节铜熏炉中点着龙涎香,床榻上的人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顾清满脑子都是远在北疆的那人,反复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澈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会不会不要他了?
如果没有君遗墨这个人,这些问题根本就不会存在。顾清找到了根源,将原因归结到君遗墨上,他又翻来覆去地想着怎么才能让君遗墨放他离宫。
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什么君遗墨会看上自己,总不能是因为这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