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名沉默了,这个问题不只柳恒圳一个人问过,他那段时间荒唐,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哪里知道答案。如果非要一个最贴切的,可能是寂寞吧。
“那时,我才上大学,从一个穷山僻壤的小山沟,到了北京这么一个五光十色的大都市。我很怕,怕人瞧不起我,怕我被人落下,因为我身上担负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荣辱,还有母亲和弟弟妹妹的一切。她们缺衣少食,做着最重最累的活,就为了供我上学。砚名,你家里那么富有,你能想象的到吗?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为了供自己‘有出息的哥哥’上大学,每天早出晚归,做着最累的事,拿着最少的工资,是怎样一种痛苦。你,不该招惹我!”
柳恒圳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可不知为何,砚名还是全听见了。
回想大学中他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在叛逆虚伪的温床中滋生的。
柳恒圳那时渡过最大的难关是对新世界的恐惧和他随手留下的温情。而他自己,却在人性中挣扎。
父母因为家产离异,又因为钱复合。复合后又貌合神离,一个在外面养着小白脸,一个流连花丛,整日不回家。他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却没有一个人在意过他的感受,好像只要有了钱,就万事大吉了。
而且父亲的所作所为,把他的三观彻底撕碎了。
就算父母有钱,但也是依附于舅舅乐正崇。他们离婚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地,传到了乐正崇的耳朵里,父亲怕乐正崇会对付他,就先设下了陷阱。找一个女人,爬上了乐正崇的床,并拍下了他们交易的证据。
乐正崇虽说行事作风果断专横,可对舅妈李惠静是真的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了的那种深情。可父亲做的这些恰好拿住了乐正崇的软肋,让他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管他们砚家的事。
这件事,砚名也有参与,却是偶然。不过自此之后,乐正崇对他们父子很放纵,久而久之,砚名也觉得这种放纵是理所应当的。但他比父亲有野心,他要的不只是放纵,还有崇震集团,所以他学会了曲意逢迎,得到了乐正崇的信任,让乐正崇对他又爱又怕。
就在这么一个背景下,砚名开始了一段扭曲的大三生活。
至于引诱柳恒圳,只因为这个人很特别。
柳恒圳家里穷,是别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的。个子小,面黄肌瘦,整天带着一副仿佛从古墓里淘出来的棕色眼镜。从别人身边走过的时候,会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与人对视。
砚名第一次见到柳恒圳,是在学校食堂。
那天砚名是在午餐刚过的时间去吃饭的。因为懒的走,就去了离寝室最近的,被他成为平民餐厅的那栋。
砚名和乐正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很喜欢融入不同人的生活,比如住寝。乐正独在英国上了那多年学,都是独居,住在乐正崇给他购置的别墅里。而他,更喜欢了解不同人的不同生活方式。
他到了食堂,看见那一排排的蓝色塑料椅子,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油烟味,顿时没有了吃饭的欲望。
砚名失望至极,刚要走,就看见一个小个子鬼鬼祟祟的在那些塑料椅子中间穿梭,偷偷拿起别人吃剩的饭菜。
后来砚名才知道,柳恒圳每个月生活费有限,为了贴补,一开学就四处打工。可是他这具在山区里被氧气滋润过剩的身体,一到了北京这种一年刮两次霾,一次就是半年的城市,根本坚持不住。加之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底子空,一下病倒了。
生病了就得吃药,两盒药用光了柳恒圳半个月的生活费。身体还没好,兼职的地方也把他辞退了,为了生活,柳恒圳就靠着捡剩饭维持了三天。
砚名知道,能进这所大学的学生都是很刻苦的,而凭着柳恒圳穿的这一身古董一样的衣服,一看就是苦中之苦。
砚名勾起嘴角,来了兴趣。
有兴趣,只是有兴趣,而不是性趣。
真正勾起砚名欲望的,还是因为在这之后的那场大雨。
在食堂见了一面之后,砚名并没有接近柳恒圳,他觉得脏,吃人家剩饭的人他可不喜欢。
过了几天下课,砚名和同寝的室友一起从教学楼出来,外面的雨下的很大,他们还没带伞,就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开玩笑。
第187章187除了我,谁会在乎你
突然,胳臂被人狠狠的拽了一下,砚名皱眉,刚要骂上一句,就听到身边的人大声喊道:“砚名,快看!那个人!就是盛传的采饭大盗!哈哈哈,这孙子,别人的饭还没吃,他就偷偷端走了,简直变态!”
“采饭大盗?”
“真的!我们都看见了。喂!采饭大盗!看这里!”
砚名目光幽深的盯着对面教学楼下,站在边上躲雨的小个子男生。明明中间有很大的空地,他却不去,非要躲在角落了,半边身体都淋湿了,露出纤细的脖颈。听到喊声,身体明显的瑟缩了下,低着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别叫了,又没采你的饭。”
“谁说没有,昨天就是。”
“你不是说不吃的吗?你都不要的,这还算采?”
“对哦,这不算,哈哈哈哈!捡饭大盗!捡饭大盗!看这!再特么的让我看见你捡老子的剩饭,老子弄死你!”
室友比起中指,身边的人也都跟着起哄。就连对面的人也都哈哈大笑,聚在一起,把柳恒圳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