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瘦小的身体都拎不出二两肉,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可怜见儿的。颜潇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要不是师父,他现在没准儿比这少年还不如,说不定尸骨早已进了鹰鹫的肚子,翱翔天际去了。
少年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怕的,双腿迈动的频率跟不上行走的速度,颜潇拎着他表演了一个地上版的空中飞人。颜潇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扶着他坐在临时支起的烧烤架旁边,拿起刚烤好的鱼,笑着对少年说:“你饿吗?我刚好多烤了鱼,给你。”
少年没动,但大大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烤好的鱼,舍不得移开,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这眼里含着光,只不过这光出现得极其短暂,稍瞬便逝去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少年的眼神又恢复成了与年龄不符的死气沉沉。
颜潇见他这样,心里很不好受,这少年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变成这幅模样,穷不可怕,穷又不拿孩子当人看的才是可怕。那样的人,都不该称之为人了吧,连畜生都不如。
怕吓着小孩,颜潇轻声说:“没事儿,你吃吧,不够的话小溪里还有很多,我再去捉几只来,你先吃着!”说完,也不再看少年,径直起身向小溪走去。
他知道,要留给这个少年一点空间,防备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给他留点安全的空间比语言的安慰更能让他放下戒心,这是对他的尊重,维护他的尊严。
颜潇这回的收获颇丰,利落地在小溪边处理好鱼,捧着四五只新鲜的鱼肉回到烤炉边时,少年已经没那么紧张了,许是吃了鱼肉,恢复了点力气,少年不像刚开始那样怕颜潇了,拿起旁边放着的木叉,笨拙地穿进颜潇带回来的鱼肉里。
虽然插得不是很好,但颜潇没有打断他,甚至都没有碰那鱼肉,就这么插着烤鱼。少年没有刚才那么防备了,但并不意味着防备已经消除了,这个时候正是少年最敏感的时候,也是建立信任最好的时候。
颜潇将烤好的一只鱼递给少年,另一只迫不及待放在嘴里,猝不及防被烫了一嘴,疼的脸都皱了起来,少年忙接过他手里的烤鱼放在芭蕉叶上,从树上摘了一片比较大的叶子,跑去河边盛了水,又飞快跑回来,双手端着在颜潇面前,其意不言而喻。
颜潇接过盛着水的叶子,向少年道了声谢,含了口水,这溪水清凉,还没有杂质。
“这是山顶的雪,融化成的水,不……不怕的。”似是怕颜潇嫌弃这是生水,少年特地解释了一下,他听隔壁老奶奶讲,这山上的雪,是神人把喝不完的圣水冻住留在那儿的,每天日出时,便有一部分雪融化成水,汇作溪流,从此圣水生生不息,世人也能世世代代受圣水洗礼,健康长寿。圣水自然不需要加热,活水更能发挥它的效用。
“水很凉、很甜,我嘴都不疼了。”颜潇笑着说道,少年主动跟他说话着实让他意外,他以为还要再努力一把,才能让对方开口呢。
颜潇的笑晃花了少年的眼,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也没体会过这么纯粹的温暖,他所体会过的暖,只有隔壁老奶奶对小辈的怜悯,那怜悯是带着同情与施舍的,就像怜悯路边的流浪狗,在施舍的同时,也将尊严无情地践踏。
还没有人和这个人一样,像对待朋友般,对待自己。
鱼最后大部分都进了少年的肚子,颜潇看得吃惊,他没想到少年人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食量却那么大,见少年麻溜地吃完几条鱼,颜潇怕他没吃饱,站起来又要去捉鱼,少年忙拉住了他。
他实在吃不下了,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几只都会腻,要不是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宗旨,想着以后可能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鱼了,他都吃不下去。
餍足的两人,靠坐在树下消食,默契地两人谁也没有开口,颜潇是不知如何开始话题,问他的家世,貌似太急了些,而那少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颜潇打破了宁静,他挪到少年身边,与他肩并肩坐在一起,说:“哎,刚看你饿得紧,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颜潇,颜色的颜,潇洒的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借着眨眼闭了闭眼睛,他的名字也很久没有人提起了,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全名叫什么了,掩饰了心中的落寞,道:“单赫逸。赫是显赫的赫,逸是安逸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