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丝毫留恋,这是他们一早便说好的事情。都是鬼门出来的阴鬼,生离死别之际,从来不需什么多余的情感来做羁绊。
“关无绝……你好骗术!别想走!!”顾锦希的表情近乎癫狂,他痛失一臂反被激起了凶性,第二枚雨惊春打出,又是一轮暗器的银雨暴射。
冷珮不得不继续飞剑格挡,然而雨惊春有数千支之多,每一支细如牛毛,在夜色之中极难分辨。他全副心神护着关无绝,冷不丁肩膀刺痛,已是中了一支暗器!
影子顿时心下一沉,知道这种暗器一般都会是涂了毒的,只是如今他绝不可能停下来调息御毒,只将经脉里内功逆行运转,寄希望于埋伤术可将毒素暂且压下片刻。
一转眼,顾锦希以右手提剑刺来,招招毒辣。冷珮强忍毒素入体的不适举剑迎上,剑刃相交的叮叮脆响在这荒丘上缀成一片。
可两人交手才不到十招,忽然听得后方人声喧嚷,沸水般翻腾。
惊异之下,他们不约而同后撤退开,又不约而同向声音的方向看去,顿时脸色大变!
灯火通明,人喊马嘶。
人头攒动,数百名万慈山庄弟子挎剑纵马飞奔而来,为首者赫然是端木南庭!
顷刻之间,来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外围的几十名弟子手举火把,将夜空烧灼得犹如白昼,映照着关无绝苍白的脸颊。
护法匆忙停马已是来不及,端木南庭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那边满身是血的顾锦希他还是认得的!家主怒声令下,山庄弟子顿时踏着有序的步伐变动阵势,眨眼间就把关无绝围在了正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锦希放声大笑,他怎么也想不到峰回路转,原本千般万般要瞒着端木南庭,此刻家主的出现却无疑是从冷珮剑下救了他一命。如今只要想方设法杀了关无绝与冷珮,死无对证,他盗窃圣药之事怎么也能找理由瞒下,“家主!快请除下这贼子!!”
关无绝怔怔地望着眼前晃动的火光,一瞬间脸上血色褪尽,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怎么会……怎么可能!?端木南庭为何会查到这里来,难道是顾锦希露了马脚?还是局内又有了其它异数?
不应该的,他明明已经那么拼命,明明已经做尽了他能做的所有事。又亦或是说,饶是人事已尽,天命却仍不肯成全……
可是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带着药回去了,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一股不甘的血气直冲头脑,摧枯拉朽地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关无绝眸光冷冷地幽暗下去,恨不能把牙关咬碎。他低喘两声把五指收紧,披星剑往横里摆开,不退反进,驾马迎着万慈山庄的兵阵就冲了进去!
“关无绝!!”冷珮急红了眼,他咆哮道:“你闯不得!撤回来——”
已经晚了,关无绝一人一骑,冲入数百人黑压压的阵势之中,如蚍蜉撼树,如螳臂当车,如……飞蛾扑火。
刀剑在茫茫黑夜中擦出星火,剑意纵横带起鲜血飞溅。不过片刻,万慈山庄的弟子们已经被关无绝不要命的打法搅得散乱不堪。关无绝纵马挥剑,溅了一身的血,恍然间仿佛又将那一袭红袍披上了身。
端木南庭也被这么个杀神似的架势给震得不轻,本欲生擒也不敢犹豫了,摆手喝道:“不要乱!我山庄弟子听令,摆阵起箭!”
令下,步伐声又从乱变齐,挽弓声自四面八方响起,无数森森箭矢瞄准了那个试图在数百人的包围中闯出一条血路的疯子。
冷珮心急如焚,他早就舍了顾锦希翻身上马赶来,可眼见着已经来不及!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这片荒丘下的那片灌木丛中——竟毫无征兆地窜出来一个人影,大喊道:“住手!!”
那声音对于万慈山庄众人来说过于熟悉,对端木南庭来说尤甚!端木家主惊诧地转头望去,看清了来人,差点没骇得从马上掉下来。
“登、登儿!?”
那个突然扑出来的青年人,不是他那大儿子端木登又是哪个?
只见端木登面色发白,神情憔悴,他其实早就摸过来了,来时关无绝和顾锦希正在口头上互相试探。他下意识地趴在远处的灌木丛中,隐了气息,一动也不敢动。
可接下来,耳中传来的每一句话都要把他的心魂震碎。关无绝和顾锦希竟暗地里拿端木临的性命与九叶碧清莲做交易……
端木登听得魂魄俱飞,浑浑噩噩,直到局势突变关无绝抢药欲逃,他都没能反应过来。可如今眼见着父亲带自家人马前来,又要放箭,端木登再也呆不住!
无论是这桩密谋的真相,还是心里那点不明不白的私情……都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关无绝被射死在这里。
端木登奔上荒丘,冲到端木南庭的马前,急声高呼道:“爹!不能放箭,孩儿有话要——”
急促的话音未落,已经是万箭齐发。
在这样的时刻,并没有什么人肯为这个被认作是“傻瓜”、“蠢货”的少庄主的一句话而停顿。
关无绝翻剑格挡,披星化作银练狂舞,一连磕飞了几十支箭。可终究是包围之内,孤掌难鸣,更别提关无绝如今双剑失了戴月,只余左手的披星;坐下马匹更不如神驹流火,在箭雨中惊惶不定,更难控制……
关无绝渐渐体力不济,忽然耳畔锐利的裂空声,右小腿骤然一阵被锋利铁物洞穿的冷意,下一刻剧痛炸开!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