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风雪更紧,似乎要将两个白袍人掩埋在这个荒凉的地方。
忽然之间惊变又生。周围的茫茫黑白陡然被血红色所替代。雪粒染红,落下,一场血雨淅淅沥沥。
云长流胸前一痛,竟骇然看见殷红的倒刺诡谲地从自己身体内生长而出,又贯穿了他揽着的小孩柔嫩的胸膛。
那孩子眼中的光彩渐渐消散,头垂下,死去了。
这场血红的噩梦,却还不放过迷惘的魂魄。那带着倒刺的植株,犹自蔓延攀爬,肆意狂张,滋啦滋啦生生撕裂着他的皮肉与骨髓。
云长流转瞬间遍体鳞伤,他痛得几欲昏厥,却忽而明白了这是什么。
逢春生……
他注定此生无法摆脱的,厄命……
意识似消未消,泡沫般飘荡。
忽然天边有人哭泣着呼唤:
“——教主!!”
有人拼命扑过来,死死从背后锢住他的身体。他握着硬鞭的手亦被那人攥住,是温枫在哭喊:“教主您醒醒啊——您当真要刑杀了护法吗!?”
浑身一颤,云长流陡然睁眼惊醒过来。
天是暗的,火是亮的。
被焚烧过的骄阳殿,赫然映入眼帘。
他手上的是沾满了碎肉,不停地滴着鲜血的……刑鞭碎骨。
温枫紧紧地贴着他的背哭泣,泪水落下来的温度,像极了梦里要杀他的孩子。
就在他几步远的脚下,关无绝安静地蜷缩着卧在一摊血泊之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那红衣被抽得碎尽了,可裸露出的皮肉也都是血红血红,间或露着一点森然白骨。
天地仿佛在这一瞬间死寂了。
碎骨鞭脱手,“咚”地坠在地上。
云长流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惨状,僵立了许久许久。
突然,他踉跄两步,面色骤然灰败下去。云长流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径直向后倒进温枫怀里,无声息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147章鹤鸣(1)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
这个被血被火染红的夜晚之后,残余的一点寒秋末尾,注定是不得安宁。
小少爷云丹景图谋叛乱,四方护法火烧骄阳殿,云丹景惨死,关护法被怒极的教主亲手打了碎骨。
——这消息传到烟云宫里的时候,温环只觉得天都塌了,塌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时之间心如尖刀乱割,却不知疼的是为哪个。
云丹景,丹景小少爷,实话实说,温环并未对这个孩子有过多么真心的关切照顾,回想起来,似乎只记得少年那双浸满了叛逆不甘的眼睛经年未变。可他到底是老教主亲生的儿子,身上流着云孤雁一半的血,旦夕之间误入歧途,说惨死就惨死了,人就这么没了。
云长流,是他的教主,也是他一手养大的流儿。外人眼中如冰如霜坚不可摧的烛阴教主,在温环心里始终还是个外表清冷疏离实则用情至深的小少年,逢春生毒的折磨压不垮他,可弟弟的叛乱和护法的违逆却足够令他摧骨寒心,接下来这条荆棘丛生的痛楚之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至于关无绝,关护法,阿苦。温环心思百折千回,五味杂全,竟一时不知该想他什么好,独独思及那重刑碎骨自云长流手中落在关无绝身上,胸腔里头就闷闷地疼。
温环草草整了衣衫,匆忙去寻他的主人。
夜寒露重,他自廊下赶过。还未进去云孤雁的主殿,就听见里头在砸东西。温环乍一进去,才轻轻叫了句“老教主”,就有锐风擦过,一个瓶子掠过他面颊砸在门上,“啪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