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吱呀。
关无绝想象他的木门被推开了,那时候他正在边煮药边看医书。闻声抬头,就有初春的灿烂金阳扑入他眼底,勾勒出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轮廓。
记忆深处,尚有那片雪白的宽袍上缀着赤金烛龙纹在闪着光。木门之外春风吹彻,桃林小径上洒满天光,落花纷扬,芳香沁人。
“阿苦。”
长流少主眉目清明,正捧着一枝桃花,向他含笑浅浅地弯起精致的眼角,“糖,甜不甜?”
于是他也忍不住快活地笑了,出口的嗓音竟是小少年的清脆稚嫩:
“你……你堂堂烛阴教少主……不仅偷折别人花儿,私闯别人家门,居然还动手打人呐?”
……
真管用,这样想着以前的好日子,关无绝居然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一点点的力气了。
他忽然很想睁眼看看云长流的脸。
关无绝几乎是榨干了所有执念,竟真的让眼帘颤了颤,打开了一小些。
他先看见冲天的火光,看见半空中飞起的鞭影,最后才有些模糊地看见了云长流依旧俊美出尘的面容,和那双染上失控暴怒再不复往日清明的长眸。
关无绝忽然想起来:他的桃林木屋已经没了啊。
好像还是他自己烧的。
放火泼油,烧的一干二净。
心口在一瞬间就冰透了。只是这样睁了睁眼就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精神。关无绝本就微弱的气息更弱,肺腔内好半天都没能吸进下一口空气。
眼睑将欲疲倦地合拢,又在彻底紧闭前的最后关头奋力地打开一丝缝隙。
……不,不不。
再看一眼,让我再看一眼。
似乎有朦胧的红光漏进灰烬般的眼底,是飞溅的火星?还是鞭子带起来的血滴?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是可怕的黑漆漆一片。
可他想看的是他的教主啊,怎么就看不见呢。
他教主可好看了,笑也好看,怒也好看。
……让他最后再看一眼,行不行?
不行了,真的已是极限了,再也熬不住了。
关无绝拼尽全力微睁的眼睑,终于颤抖着落了下来。断断续续牵着丝的意识被粗暴地扯断,如一片伶仃残叶般,被抛向不见底的泥淖深处,沉下去了。
……
教主。
您送我的花儿,今年冬天还会开么?
明年春天呢?
……
……
云长流的意识忽然在茫茫的黑白交错中醒来。
四方萧瑟,夜色如墨。大风吹雪。
他眼前是笼罩在黑暗中的苍凉高台,寂静而空旷,没有半点生气,唯有风雪的呼啸在呜咽不息。
云长流疑惑地蹙了蹙眉。
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