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于左侧的少年岁数似乎稍大些,亦是一身白衣,模样清秀端正。这便是温环之子,如今少主名义上的贴身近侍温枫了。
云长流案上还搁着卷书。温环虽说了今日授课已毕,少主行完礼后却还是坐下继续看,自顾自地沉思不语。
忽然余光里青色一现,是阿苦凑过来往他身旁坐了,“少主哪里想不通么?”
对于一出生便被父亲抱上了少主之位的云长流来说,未来继任教主之位几乎已无悬念。
云孤雁早就着安排长子学习执掌息风城必备的一切知识,这些课有六成都是温环亲自讲授,还有四成则是由教主精挑细选了最好的讲师派过来。
令人颇为意外的是,在云长流读书修习的过程,云孤雁似乎并无意避着阿苦。
教主一言九鼎,当年答应了少主叫阿苦陪他习学武,还真就允许这药人少年一直陪到了现在。
甚至于,同是跟随少主,阿苦学到的东西比温枫都多。毕竟,温枫作为未来的教主贴身近侍——哪怕如今看起来只是名义上的“贴身”——也要专门学习不少服侍人的技能。
而阿苦就没什么自己的事了。他放弃了认真学医,也不练了万慈山庄的功法,自然能够随心所欲地天天跟少主腻在一起。
云长流瞧了阿苦一眼,将面前的书往他那边推过去一点,低声问了几句。阿苦想了想,将自己的见解回了少主,两人又是一番小小的争论,惹得温枫也凑上来听。
温环看着孩子们勤于学自然也是欣慰。他瞧着下面的谈话声渐息,便踱到个少年面前,向云长流微笑道:“说来……少主年已十五,再过两年,便该考虑入无泽境了。”
人听得“无泽境”字均是神情一振,云长流若有所思,许久才轻点一点头,“流儿已有所准备。”
——无泽境,位于息风城外,乃是神烈山内一等一的禁地。除了历代烛阴教主及其最信赖的数人之外,绝无外人知道其具体方位与开启之法。
而这禁地的作用只有一个,无泽境乃次任教主的试炼之地,同时亦是磨炼之地。唯有能在无泽境修满一年以上者,才有资格掌那象征教主权柄的烛龙大印。
据说当年云孤雁在无泽境内呆了整整年方才出境,这事已被江湖上作为传奇谈论已久。阿苦一撑着下颔歪在案上,问道:“当年教主入无泽境,是环叔陪着进去的么?”
“是,那时还有一个人,是教主契的影子,名叫……”说到这里,温环忽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不太喜欢别人提及他的名字,我平时跟人提起他,都直接唤声阿影。当时我们人一同入了无泽境,在里面待了年。”
阿苦笑道:“那到时候我陪少主一起进去啊。”
他刚说完这话,就感觉温环的目光投在他身上,意味变得有些难言。
阿苦刚觉得奇怪,仅下一刻,温环便很自然地将目光移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阿苦!”那旁温枫终于受不了,怒视着阿苦强调道,“我才是少主近侍……”
阿苦才不怕他,立刻把刚刚那点诡异的感觉扔在脑后,往长流少主身上一靠,含笑抱着云长流问道:“小少主要谁啊?”
云长流面上波澜不惊,他早就习惯了这俩人一碰上就不对头,也自然习惯了在间和稀泥……
少主一拿书,一揽着阿苦,目光转向温枫好言好语地安慰道:“非是我不愿你跟着,是你实力尚不足以入无泽境……”
温枫就像是心窝子上被插了好几刀,“……”
——少主您这真是在安慰人么!?
阿苦便搂着云长流开心地笑个不停,少主淡淡瞥他一眼,“莫高兴得太早,你也不许跟着,我想一个人入境。”
阿苦脸色一僵,于是这回便换了温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青衣少年顿时恼道:“少主!为什么?”
云长流面无表情,回答也简洁明了:“太危险,舍不得。”
阿苦:“……”
温枫:“……”
“好了。”
温环无奈地轻咳一声,将个少年的注意力拉回来。他看向云长流,温和地问道:
“说来……请容温环一问,若少主日后得继教主位,可有何志?”
云长流合上书卷,仅略作思索,便望着温环郑重道:“愿保烛阴教五十年不衰。”
温枫有些意外,心想少主这也太保守了些,竟只想守住基业不衰,这要传出去,还不定被教众如何议论“不思进取”。
他正想到这里,却听见阿苦在旁凉凉地叹道:“少主倒是好志向,只是这担子也太沉了……”
保烛阴教五十年不衰?这句话看似简单,可却不想想云孤雁这些年是怎么作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