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我看呢,你也别想着他死了……长流哥哥从小便这么个病歪歪的模样,我还记得小时候他连屋子都出不了呢!哼,如今都能那般威风地打我,一看离死还早着呢!”
“娟儿,”林晚霞神色一暗,她忽然双捧起云婵娟的脸,仔细地端详,“云长流纵容关无绝杀了阿景,杀了你亲生的哥哥,你不恨他么?”
她冷冷问道:“难道你不想为阿景报仇,难道你不想亲把关无绝千刀万剐!?”
“想啊,我自然想!”云婵娟不做思考地答,紧接着却吐了吐舌头,“但是我才不做教主,我瞧着长流哥哥做教主好累的。”
林晚霞闻言勾起红唇,嘴角荡起不明显的笑纹。
她双揽过云婵娟的背,将女儿抱入怀,低声道:“不要紧,娟儿……娘亲会帮你。你要记住,只有你做了教主,才有力量为你哥哥报仇……”
“娘会帮你做好所有事……你只要乖乖的,听娘的话。”
她伏在云婵娟耳边低语,指缓缓抚过女儿发上那支金钗,眼神一点点幽暗下来。
这支钗子啊……
旧忆如浪潮般汹涌而来。那一年她有多大,十四还是十五?还是个小丫头的年纪,能轻功踏江也可飞花摘叶。求婚者多得能踏破玉林堂的门槛,她却偏偏恋上当年风华正茂,黑袍银鞭纵横江湖的云孤雁。
死缠烂打求着阿爹同云孤雁之父订下这门亲事,送来的信物便是这枚金钗。
可云孤雁却宁可舍了这纯金铸就的钗子,也要择那平凡无奇的白玉佩。
她玉林堂小小姐,竟遭心上人亲自退婚……何其屈辱,又何其不甘。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娟儿的年纪都比她那时候大多了,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而她,这么多年蹉跎青春,终究也是老了。
林晚霞轻叹一声,轻轻拍打着云婵娟的背脊,“好娟儿,我的乖女儿……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娘更爱你了,知不知道?”
云婵娟被娘亲抱着,天真地随口哼哼几句。
小姐没看见林晚霞骤然狠厉的目光,那是在她面前绝不会显露半分的阴毒,携着几十年不能散去的旧怨,携着爱子被害的新仇。
爱与恨总是泥淖。
一旦陷入,便叫人无法拔脱。
愈是想要出来,往下沉的愈深。
……
云长流回到养心殿时还未到正午。
这个时辰日头正高,而庭白雪渐消,正是最后那阵冷的时候。只不过养心殿内前几日刚为了护法养伤而置办了暖炉,外头的寒意丝毫透不进来。
金琳银琅两个丫头下去备午膳了。关无绝没如前几日那样窝在椅上看书,而是一边和温枫闲聊一边剥着橘子。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瞧见教主进来。刚解了禁闭的温枫立时敛容行礼:“罪侍温枫见过教主。”
关无绝则是冲云长流笑笑,递过去一瓣新剥好的橘子:“教主吃么?”
“……”
本欲再敲打温枫几句的云教主面无表情地凑上去低头咬走了护法里的橘瓣,挥挥叫近侍免礼。
……八分甜两分酸,口味倒是很好。
护法站起来给教主让出座位,很自然地将剩下大半个橘子也递过去,“教主回的好早。无绝还以为您要在信堂呆上大半日……可是有什么收获?”
云长流摇头坐下,“正是没有收获才回来。”
说着他自己掰下一瓣橘子吃了,又淡然往关无绝嘴里喂。
被晾在一旁的温枫哭笑不得,心说教主和护法这总算是彻底好了。
不仅如此,似乎还变本加厉了不少。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感慨,云长流的目光便转了过来,望向温枫包扎过的右,微微皱眉:“怎么弄的?”
温枫早就和关无绝串好了口供,随便说了个意外糊弄过去了。